赵正初个子最矮,跑得最快,一口气便冲到了岸边。他跑得虽快,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喘,停下来一眼看到应弘文,便笑着招手让他下船。
“哎呦,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何郎中怕是要扒掉我一层皮。”赵正初神色极为夸张,但是眼中的欣喜却不是作家。
应弘文便想到王振江请他吃酒的事,暗想此人关系定然和王振江非比寻常,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何郎中一派的,便露出一丝笑意。
下船后,他走到赵正初身前抱拳施礼道:“赵提举,幸不辱命,已经验过木料并将其全部带回。这次木料比上次送去应天船场的还要好很多,赵提举一看便知。”
“不错不错。”赵提举双眼一亮,急忙安排人卸船。
人多力量大,五百多个帮工兵士一会儿便将所有船只上的木料都卸了下来,按照木料的性质分门别类摆放了二十几堆。叶文德一边登记造册,一边吩咐帮工兵士将清点好的木料一部分入库,一部分拿到船坞。
赵正初耐心等待着,等叶文德全部核对好数量后,再与木材厂送来的单据比较核对,确认无误后签了字交给木材厂的水夫。水夫拿过签好的单据,便架船原路返回。
“动作都麻利点,别耽误事。但是也被因为着急手上就没轻没重,破坏了木料你们每个月的月俸可不够赔的!快快快,再加把劲,弄好了中午有肉吃。弄不完,午饭就只有馒头咸菜。”赵正初嗓门大,立刻吆喝起来。
一听中午有肉,谁还不卖力气?
一会儿工夫,帮工兵士便将木料都清空了。叶文德跟着最后几个帮工兵士一起离去,入库后他还要再清点一边,确认无误后要签字并且将库房上锁。
“来来来,小兄弟,听说你对王振江有救命之恩?”赵正初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招招手将应弘文喊到了身边,窃窃私语起来。
应弘文听了便笑道:“很早以前的事了,也不算救命之恩,只是看到王大哥有难便搭了把手。偏王大哥将这事记在了心上,每逢年节来我家吃酒都难免感慨一番。”
赵正初赞许地看了应弘文两眼,笑道:“你王大哥是个知恩图报的,莫说是救命之恩,便是我也不过是当初看他落难随手给他一个烧饼,这不也是被他记了这么多年?过年过节送礼也就罢了,平日里一有空便总是请我吃酒,你看我这一身肉就是他害的。”
“赵提举说笑了,你这身材多少文官羡慕呢。”应弘文知道赵正初是在开玩笑,他可不胖,而且刚刚那么多人一起跑来,可不比那些帮工兵士差。那些帮工兵士平日里不是操练便是做苦力,身体自然比常人健壮许多,赵正初一个文官的体质能和他们相媲美,可见平日里应该极其注重保养。
“哈哈,这倒是。你看船场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把不入流的全算上,可得有快一百人。这些人中,除了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说让他们干活了,就是平日里有急事跑上两步就要死要活的,好像遭了多大的罪。”赵正初啧啧两声,眼珠一转话题就就变了,“我可听说,你得罪人了?”
“……我也不知,不过最近的确事事不顺。船场也是多有波折,这次更是到牢中转了一圈,险些就满门抄斩。”应弘文说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正初声音更小了,不屏住呼吸几乎听不清:“我知道,不过祸福相依,这祸事都来了,想必这好事就不远了。你这次来船场,并不只是被圣上怪罪这么简单吧?嘘,你别说,我也不问,心里明白就行。你王大哥都嘱咐我了,我会帮忙照看,如果有人针对你们,自会暗中相助。不过如果是何郎中,那我也没办法,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弘文明白。”应弘文低声道,赵正初这是交了底,他果然与何清风不是一路的。而且赵正初隐约是知道什么,但是却不想趟入这趟浑水里。
显然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
“你先回吧,吃了午饭再去细木作坊也不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赵正初见应弘文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离开。
应弘文并没有按照赵正初所说回房休息,而是直接回到细木作坊上工。刘承安看到应弘文愣了一下,然后便随意指派了点活将其打发了。
这时,提举司内,何清风刚刚收到回报。
“人平安回来了?”何清风脸色大变。
“是。”
“你且先下去吧。”白安和将人打发走,立刻将门关上,凑到何清风身边小声问道,“何郎中,计划失败,接下来怎么办?”
“虎帮从不失手,这次为何会放应弘文平安回来?因为龙江港巡逻官兵多事,已经让应石坚和应弘兴躲过了一劫,现在连应弘文也毫发无损?这个赵天霸到底在搞什么鬼?”何清风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
白安和吓了一跳,急忙回道:“刚刚不是说红帮的人突然来了,瞧着那阵势显然是一路护送应弘文回来的。莫非,红帮出手了?虎帮虽然在赵天霸的管理下,再加上月港的暗中支持,已经初具规模,但显然并不是红帮的对手。”
“王振江插手了?但他是如何得知?难道虎帮中,有红帮的暗哨?”何清风阴沉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赵天霸不就曾经想安插人手到红帮里,可惜人刚去便被抓了出来。如此两三次后,他才不敢再贸然出手的。”
“这个王振江,是咱们的心腹之患啊。如果没有办法将其拉拢过来,便要将其摧毁。没有红帮,虎帮便是一家独大。如此月港那边行事,也会方便许多。尤其码头这边,官府的势力并不如船帮渗入的彻底。”何清风说道。
“此人虽是草莽,但为人却十分正直,讲义气,在绿林中颇有声明,断然不会与咱们合作。月港有几次的生意便是遭此人破坏,苏管家也曾经多次安排人刺杀他,但都失败了。因此苏管家曾说对付此人不能从暗处下手,恐怕得过明路,必须以朝廷的名义名正言顺将其收押,如此红帮才会彻底瓦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事我来安排,你负责应石坚父子。不管用什么手段,三天内必须让他们从船厂滚出去。如果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那就更好了。”何泽轩说着便起身离开。
白安和卑躬屈膝地将人送走,转身就跟大爷似的往椅子上一坐,态度也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苏管家果然没说错,这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见谁咬谁。不行,我得为自己铺好路,万一苏管家将其舍弃,到时可别连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