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花力尽无风堕，转眼已是初冬了。
生活还得继续。不管内心如何百孔千疮，有父母，有孩子，秦燕就必须将生活继续下去。不要人劝她自己非常明白这一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过每一天。因为怕父母看出破绽，离婚后她只去过一次父母家，还是一个人回去的。秦逸群夫妇偶尔打电话流露出想外孙女的情绪，秦燕就以种种借口打岔过去，因此秦燕离婚一个月了，秦逸群夫妇也不知道。
一个雨天，秦燕在送孩子上学的路上意外和一辆轿车相撞。幸亏当时双方速度都不快，对方坏了保险杠，秦燕的车则坏了大灯，人都没事，交警判定双方交强险自付理赔。
唐云听说情况后不久就自作主张在幼儿园附近给秦燕租了一套房子，价钱不便宜，但环境好，最要紧的是秦燕再也不用开车送孩子上学了。秦燕并不拒绝唐云的好意，很温顺地和女儿一起搬了过去。
这日傍晚唐云来瞧秦燕，开门的一刹那她就注意到了秦燕的一头乱发和脖颈处皱巴巴的衬衫领，显然她已经多时不去理发店也没有熨烫过衣服了，这在从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秦燕虽不上班，可是她对自己的形象一向是很重视的。
秦燕似乎压根没意识到唐云眼神的异样，木木地笑了笑，让唐云歇着，自己则拖着双色泽暗沉的绣花鞋去了厨房。
趁着秦燕在厨房里忙碌，果果将唐云拉到一侧说悄悄话，“阿姨，妈妈今天做的菜特别咸，好难吃。”“妈妈昨天炒菜忘记放盐了。”
唐云望着厨房中秦燕的背影，心中很是担忧。吃饭的时候她委婉地提议秦燕去看看心理医生。
秦燕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神定定地看向唐云，“你觉得我有精神病？”
唐云哭笑不得，“看心理医生怎么就是精神病了？我也看过，你觉得我是精神病吗？好歹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她掏出手机发给秦燕一个信息，“这家医院的心理科比较有名，我有朋友是那儿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去挂号预约一下，谈一谈。”
秦燕摇摇头，一脸的偏执，无所谓道：“有什么好谈的？你放心，我没事儿的。”
“我没说你有病，”唐云叹口气道：“你爸妈现在还不知道你离婚了，但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时候你是不是就预备以现在这幅精神面貌去面对你爸妈？”
秦燕面色一僵，突然一笑，“其实离婚后我去见过他们一次，他们并没有怀疑什么。”
唐云突然将碗筷重重一搁，怒道：“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你以身子不舒服为由蒙混过关了！你是不是准备这样隐瞒两位老人一辈子？就以你这种整天恍恍惚惚的鬼样子！”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秦燕忙息事宁人，“我答应你，我去看心理医生就是了，我去！我会去的！”
唐云看出她的敷衍，抽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说道：“我明天要离开南京，三天后回来，”她将餐巾纸揉成一团，发狠道：“我告诉你，要是你三天内没去医院，回来我跟你没完！”
秦燕像个听话的孩子一般直点头，连声陪笑道：“放心好了，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唐云并不相信她的话，扭头对果果说道：“宝贝，你要帮阿姨督促妈妈，让她去见一次心理医生，知道吗？”
“嗯，知道！”果果认真地点点头。
说话的当儿，正在吃饭的秦燕突然看到一只苍蝇在餐厅窗户那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嗡的叫声，不时碰击到窗玻璃，似乎尽力想冲进来。秦燕皱眉，像是发了狠一般突然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本书走过去追打苍蝇。唐云劝她先吃饭，明天去买只苍蝇拍子回来再说。她不管，面目狰狞地执着地追着苍蝇打了足有十分钟，她上蹿下跳越战越勇，最终那只闹人的苍蝇终于被她扑死了！之后她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将打过苍蝇的那本书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去了洗手间洗手。
一直憋着气不敢吭声的果果见妈妈离开了，这才小声叫着阿姨。唐云心疼地摸摸孩子的脑袋。
洗手间的水淌了有三分钟秦燕才从里面出来，拿起筷子刚要吃饭，想到什么似的又将碗里的饭菜倒掉，重新盛了半碗。
天气还没冷到那种程度，但唐云已经觉得背后阵阵凉意，她眼中有了凝重之意，临走前附耳对果果再次叮嘱道：“宝贝，别忘记提醒妈妈去看医生。”
果果望着秦燕的背影，无声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