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念祖一通似是面非的瞎扯，师父不禁对其刮目相看：这年轻人，不仅知他诈死，也知那与他切磋、阻止他进乱葬岗的黑手是他！师父自诩戏法高手，有瞒天过海的通天本领，行走江湖多年，除了被庆小面砸场，少有失手的时候。不曾想晚节不保，竟被一年轻后生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易揭穿了自个儿修习多年的戏法。
“你待如何？”就是被抓了包、承认自己是原凶，师父也有一万个脱身抵赖的办法。不知王念祖将他拦下意欲何为，看这情况，也许是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让手臂离体、与其搏斗的。师父曾遇到不少变着法子想橇开他嘴的凶徒，这吃饭的手艺，是宁死也不可外传的！
戏法秘诀之重，如门派主根，一旦透露出去，整门生计都将枯萎。他拜师前曾发下毒誓，如若外传戏法秘计，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如犯此错，不仅要被门内众师兄弟唾沫淹死，到时仙去，也无颜面对祖师爷，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他得提前想个办法，以便脱身。
在师父转着脑子回忆他的三百六十几个脱身大计时，王念祖掀起西裤脚，露出一截脚踝，上方被抓出的五指淤青清晰可见：“精神损失费、洗衣费、肉体医药费。”
不用再怕被天打雷劈的师父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这小子也忒小气。看你在大宅为庆小面所花的钱银，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儿，何需在意我这一点损失费。”
“这事情，是一码归一码的。”王念祖但笑不语，只用金丝边镜片前的白光照着师父。师父见他坚持，故意从破鞋底里掏出几枚沾着臭脚气的银元，诚意满满地递到王念祖鼻下。见王念祖慢条斯理地收下那银元后，师父道：“这会倒不嫌我臭了？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人。”
“师父客气。”王念祖收到钱，心情稍好了一些，也不在意师父的嘲讽。
“但你也不是个坏人。”师父又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看相算命从未失手，不信你打听打听燕半仙的大名。听老夫一句，小面这孩子虽傻，但福大命大，将来一定飞黄腾达，你要好好待他，莫放过他这条金腿。”
先杀后捧，给一把糖打一捧。得，这会儿又算起命来。但不可否认，师父字里行间，拥护庆小面的急迫心情不言而喻。
“算命这玩意，算不好叫江湖骗子。算准了，就叫预言大师。我倒是认识个真正的预言大师，其言之精准，可准到日与时。”王念祖道，“你猜他是谁？”
“谁？”师父好奇起来，他干了大半辈子，只见过几个算命精准至时辰的人物。此时他的脑海里，正翻着这些人物的名字，不料王念祖却道——
“段祺瑞。他要让谁三更死，那人便会三更亡。”王念祖笑看师父打了个冷颤，小小恶剧报了被三番五次被师父戏弄之仇后，又道，“师父莫怪我多言，你怎会选择离开？不是挺疼庆小面的么？否则也不会在听闻庆小面有个好依靠后才决意诈死离开。”世人只道庆小面对师父情深意重，是病重师父离不开他，谁能料到，也是师父舍不得庆小面。
师父不答，反问：“你见过鬼吗？”
王念祖不知师父葫芦里的药，只道：“未曾。”
“我曾见过两次。”师父目光放空，像是陷入深深回忆，“有次彩门来到东北，恰遇日本鬼子烧杀劫掠、哭声振天、血流成河。我带着小面他们东奔西逃，躲入一间废弃矿井。矿井年久，随时有塌方的危险，即便如此，也比外头安全。我们在井里整整躲了三天三夜，也饿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第四天，我见庆小面一嘴黝黑，以为他中毒受难，未料他是饿得慌，啃起井里的煤块。我寻思着出再这么下去不行，便等天黑，冒险外出，为他找些吃食。这一出井，我见到井前深草里，有多盏灯笼游移，怪的是，那灯笼里的火竟是绿色的。我细细一看，竟是鬼火。”
“然后呢？”王念祖被像是被师父的故事调起了聆听的兴致。
师父接着道：“那拎着鬼灯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