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段时间所经历的恶梦，师父不由肌肉抽搐，身体如脱水的鱼般弹跳着，口发出“呃，呃”呻吟。
师父癫痫的情景似是发生过，床前的庆小面虽着急却并未慌乱，只是用勾起的指节小心按压师父身上的穴道，刮着师父的经脉：“师父，很快就好了，您撑着点。”
庆小面边为师父按摩，边想起多年来师父孜孜不倦地教导他戏法的过程。除去传统落活、海底捞沙等彩技外，师父还教他算命看相、中医针灸、舞龙舞狮，渐渐地，他学会许多，连京剧、喇叭、唢呐等乐理技艺也略通懂了一些。这一切，均离不开师父的谆谆教导。师父啊师父，师父待他恩重如山的！
庆小面的按摩技艺是他所学技法中做得最好的一项，师父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战前彩门营生算是顶好做的，但战事开始后，彩门走着走着便散了，有成员死了，有的失踪，还有自行离开的，唯独怎么也甩不掉的庆小面留了下来，一直跟在师父的身边。师父终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任由庆小面继续在彩门捣乱，未再主动丢过庆小面。
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一路颠沛流离到重庆，期间单靠彩门营生已无法解决吃食宿问题。师父不得不一路偷师学艺，学些可换银钱的技巧，比如算命看相，中医针灸等。师父聪明，懂得投机倒把，靠着一路学来的皮毛坑蒙拐骗，倒未出过差子。为增门面，他转身又将自个儿所学教给庆小面，怎奈庆小面太笨，如何也学不会骗术精髓，连他顺路收的只需管吃的半大儿童都比庆小面学得快。
师父曾以为他会靠着这些骗人技巧一辈子混吃等死，直到有一天，他晕倒在戏台上……
“王哥您也看到了，我师父这个样子，我怕是短期内无法与您回上海了，您下个月再来找我吧，届时我师父会……”庆小面说不下去了，包在眼里的泪眼看又要落下来，王念祖才接话。
“你怎知你师父下月一定会去？”
“我说过了啊，我师父是半仙，从未失误。”
“从未。”
“是！”庆小面脸上满是坚信不疑及对床上干瘦老头的崇拜，实在愚蠢至极。
王念祖本想讥他两句，但想到他是龙帮大少，便将卡在喉头的讥讽在舌根一转，温声道：“可你的二大爷也状况不佳，那日我观他神色不对，他怕是时日也不多了，你可先回上海几天，再赶回重庆。”
“我不！”庆小面固执道，“将师父交给他人照料，我不放心。”
“你可知道，此番要认回你的亲人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佬，你回上海滩继承了你二大爷的财产，随便均出一些，不仅能偿还所欠债雾，还可令你师父的彩门重焕生机。拖一日，彩门便消一日。难道你就甘愿让你师父一手创办的彩门毁在你的手中？”
“我……”庆小面果然犹豫了。
而床上的师父闻言，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落在庆小面身上。师父“啊啊”呻吟，颤抖着双手，又一次在空中比中指结印，庆小面情绪复杂道：“师父您也让我去上海继承遗产救彩门？可是我走了，您怎么办？”
王念祖乘胜追击，在庆小面耳边言语了几句，便见庆小面瞪大眼睛大呼道，“我二大爷留给我的财产里有‘尊宝佛像’？什么尊宝佛像？”
王念祖一阵头疼，未料到庆小面如此粗鲁，竟将他特意保密的东西随便透露了出来，只得破罐子破摔道：“传闻尊宝可练傀儡兵魂，得尊宝便能赢天下——这是你二大爷给我的介绍书上写的。”
“什么兵什么雷？”庆小面没读过几年书，字也识不全，并不是很理解王念祖说的话。
那边厢，床上的师父却激动了起来，一双枯手舞得如癫痫发作。庆小面看着师父的手势惊道：“师父说要传我不宣之法……是，是戏法秘诀吗？”如身陷冰火两重天，庆小面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每位师父都会将绝技中的关键传授于最孝顺的徒弟……在临终前……
庆小面在师父的示意下靠近师父嘴边，师父干瘪的嘴微动，庆小面听得频频点头，王念祖在一旁看那师父一双枯手往空中一抓，竟凭空抓出一物。姜还是老的辣，师父油尽灯枯之时还可露这一手，可见其还是有些实力，不难想象他鼎盛时期的风光。
师父将那物交给庆小面，庆小面将那东西展开，竟是一条黑色……B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