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腿伤,我心里急得要命,一瘸一拐地往海边跑去。等看到那一幕,几乎心跳都冻结在了嗓子眼——
那个劲瘦纤长的身影,不停地重复着挥臂潜水的动作,眼看着越沉越深,等到憋至极限,才会冒出头换一口气,再次沉了下去。
风雨太大,砸在海面上哗啦啦作响,昏暗里的雨幕几乎连成一线,砸在邵砺锋光裸的背上,有种要彻底将他击沉、葬送海底的骇人感。
“邵砺锋,我在这儿!”我用嘶哑的声音努力喊着,挪着腿想再靠近他一点,可是狂风却无情地打散了我的呼唤,碾碎在了呜呜声里。
明明,他看上去那么疲惫,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可是他还是一次次地浮起、再一次次地沉下……
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归,令邵砺锋接近崩溃,如同一只逼到死角的野兽,嘶吼着拍打水面,那是一种绝望极点的悲鸣。
“邵砺锋……邵哥哥……”火烧过的嗓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气音,已经接近喑哑。
眼睛盛满了邵砺锋的身影,我的心口像是落下了一颗熟透的果实,苦涩中带着荼蘼的香甜。
我一边呼喊着他,却又可耻地为他的疯狂而快乐。
从未有人能令他如此失态,那个例外是我,只有我而已。
也许是我的乞求太灼热,亦或者是老天可怜,邵砺锋猛地停下了动作,在水中直直挺立了片刻,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心有灵犀地一个转身……
雨幕可以模糊视线,却不能阻挡那人向我奋力游来的步伐。他快得像一支箭,任凭前方如何波澜,只想着我这个靶心处飞来!
气喘吁吁地跪在我面前,邵砺锋死死地看着我,两只黑色的瞳仁里燃起了两簇火光。
颤抖着抬起两条青筋暴起的手臂,他猛地将我抱入了怀里,大力得恨不得将人揉碎。
“尹梨……别走!”
对一个素来情感冷淡的男人来说,连每一个情绪都计算着刻度,从不偏颇。可现在,他几乎是剖心沥血地在呼喊着,赋予了这短短几个字难以承受的滚烫和深情。
他的怀抱里满是风雨萧瑟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汇成一汪深不见底的蓝海,让我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
坐在低矮的餐桌上,我捧着饭碗,头深深地低着。
桌上是难得丰盛的菜色,可是一看到它们,就想起了不久前海边的种种,任谁也没有了胃口。
我悄悄地看向邵砺锋,他的嘴唇还是惨白一片,没有一点没有血色,两只手臂上布满了擦伤的口子,连握着筷子,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眼眶忍不住发红,我不敢让他看见,低头不停地扒着饭,想要假装没事。
却不料,这一切都落在了对面的邵砺锋眼中,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吃完了一顿不知其味的晚饭,我们回到了狭窄的房间里,一人一半,直挺挺地躺在小床上。
谁也没有说话的意图,哪怕这张床一人睡都嫌窄,硬是被我和邵砺锋隔出了一道宽阔的银河。
原本外面的风雨已经暂歇,突然又变得气压低沉,海水哗啦啦地翻搅起来,又是一场大雨将至的信号。
房间里唯一一盏亮灯突然断灭,整个房间里陷入了漆黑一片。
我心里暗暗有点紧张,不自觉抓紧了床单,当下一道巨雷落响的时候,浑身惊得一个哆嗦。
从小我最怕的就是打雷天,按照正常的台风天是不会落雷的,谁知道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惊雷一道接着一道,骇得我抖如筛糠,魂不守舍。
一道明亮的闪电之后,我的恐惧到达了顶点,再也强撑不下去,立刻钻进了身边人的怀里,紧紧埋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