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我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周围围满了警察和保安,他们已经问了我好多次,我除了拼命摇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整个房间里都是愁云惨淡,先是病人坠落风波未息,现在又平白连人都丢了,医院里的负责人脸色铁青,眉头皱得都能夹住苍蝇。
霍,大门被用力地从外推开,一身寒肃气息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双眸子里温度冰冷,慢慢地逡巡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视线有实质,此时我不啻于在被千刀万剐,紧紧地缩起了脖子,不停地朝后退,紧闭的嘴唇泄露了我害怕的内心。
“抬头,”站在我面前,邵砺锋的声音像是指甲在黑板上重重刮过,刺耳无比,强迫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尹梨,是谁带走了我妈。”
机械地抬起头,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无数想说的话在嘴边打转,终归只剩下一句喑哑,“我真的不知道。”
他此时尚还平静,可是两颗黑色的瞳仁,就像是红日里的黑子,隐隐徘徊在爆炸的边缘,“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你也不知道吗。”
“她,她带着口罩,我没有看清,”脑子里的画面拥挤摩擦,我的太阳穴里剧痛无比,“砺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我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搓着双手哭得喘不上气,“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没用。”
周围的人不落忍,三言两语地劝说着,却在对上邵砺锋森寒锐利的目光后,全都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话。
垂眸看着我,邵砺锋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连周身的空气,都在一寸寸地割裂我的皮肤,刺入我的血肉,审视着我血肉淋淋的惨状。
“尹梨,你难道是灾星转世吗,”轻呵了一声,他说得不重,“每次见你,都这么倒霉。”
转过身,男人再也不想多看我一眼,迈开长腿朝外走去。没走两步,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嘶喊,“别走!”
踉跄地跑过去,我双手抖得很厉害,将季佩华的那封信递到他面前,无比恳切地乞求他,“你看一眼好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害她!”
秀长的眼角瞥着我可怜虫一样的姿态,邵砺锋静止了很久,才缓缓抬手,用手指夹起那张纸。
我眼前一热,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破碎的纸片在空中缓慢飘落,割裂了我们之间的画面,我呆滞地看着邵砺锋,听着他再没有一丝温柔的冷言冷语。
“请你,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冰块一样站在原地,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花白。
沉闷的鞋跟声越走越远,耳中有一个按钮,被无形的手扭为了零刻度,万籁俱寂。
咔嚓,咔嚓,细微的声音在身体最深处回响。
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被一寸一寸折断,它没有了根,也没有了叶,也没有泥土供它腐烂,连风都不愿意带它走,只能在黑暗里死去,和光同尘,碾为灰烬。
它孤零零地一人来,再次,又这样孤零零一人走。
——
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一个人男人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那些碎片,不停地寻找散落的缺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为了尹梨口中的一个“真相”,深夜在这里发疯。
碎片一块块拼凑,断断续续的话终于连成了一线。邵砺锋将上面的每一个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末了,他呆呆地跪在地上,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