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盆子凉水当头泼下,陈淮越跪在一滩水中,神色已然陡然清明过来。他环顾厅中这幅景象,嘴唇微颤,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慌乱之中将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
袁惜水却只将目光移开,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向来懦弱的丈夫恨不得上前狠狠将他扇醒过来。
为什么好不容易回到陈家,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必然会是万劫不复的后果却仍要选择这么做!
袁惜水原本只觉得陈淮越性子太过软弱,只要自己用心扶持他总会成长起来。现在她才明白,陈淮越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陈淮越见到袁惜水躲开的目光,心中一凉。
母亲被关了,惜水可是自己最后能依仗的希望了!
太夫人盯着陈淮越,见他这副惶恐难按的模样,心中升起厌恶来。她出声问道,“陈家的生意现在如何你可知道?”
陈淮越心中只当太夫人是因为抓到自己抽大烟才这么恼怒,听她提起生意,更是惶恐,此时他若是乖乖将陈家现在生意的情形说出来,怕是火上浇油。
陈淮越便想着避重就轻,万万不能将太夫人的怒意激的更大才好,于是他颤声道,“求求祖母饶了孙儿吧,孙儿也是因陈家生意太繁重也才想着借此舒缓心中的苦累。”
太夫人听了,竟是被气笑了起来,她几乎咬牙切齿道,“那你倒是说说陈家的生意现在好还是不好?”
陈淮越惶恐之中根本没心思去关心祖母的神情,他听了连忙道,“陈家的生意虽算不上好,但孙儿一直兢兢业业,总算没辜负父亲的祖父留下的家业。”
他说的丝毫没有愧色,袁惜水此时却只想拿针封上陈淮越这张嘴巴。
陈淮越话音刚落,太夫人陡的站起身来,转身拿起用来清扫佛坛的鸡毛掸子,走到陈淮越身前挥手打在陈淮越身上。
太夫人怒不可遏,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陈淮越即便在外多年,也未曾受过这番苦楚,他只觉太夫人每一下打在自己身上皮肉都生疼的很。才几下他便再熬不住一把抱住太夫人的脚,“祖母,别打了,孙儿求求你别打了。”
太夫人哪里听的进去,今日她非要打死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在场哪里有人敢拦着,就是袁惜水见了心中也悲观绝望的不禁想,打死了倒一了百了了。
自己自从嫁给陈淮越受了多少委屈!这么想起来,泪水又止不住泛滥起来。
太夫人打了一阵,身子受不住,喘着气颤颤巍巍的指着一脸死白的陈淮越倒,“将他给我关进偏厅,跟他那个歹毒的娘一块放着,到时候我再一并处置。”
这事情太夫人还是要放一放才行,当务之急她必须要保住陈家才行。
太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又哪里有什么办法,可她知道现在谁能救得了,就是她再不愿意为了陈家也要试一试!
想着太夫人出声,“去,把三少爷请来这。”她说完转而又再朝众人道,“你们戏也看了,全回去吧。”
袁惜水明白太夫人是看在袁家的面子上才没有处置自己,可三姨娘和陈淮越都被关起来处置自己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袁家的人必然是不会在意自己是死是活了,太夫人到时候明白袁家的态度,这罚早晚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袁惜水经历这连番的打击,早没有了之前一心要帮陈淮越设法找到挽回陈家的想法。她抬头看了看太夫人,唇角轻颤,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是什么话都没有,由着玲珑搀扶着回到玉屏苑。
众人见状也皆都默默离开。
这当中大夫人自然最是高兴,这陈淮越一出事,这陈家当家不就必然又落回了自己头上了。三姨娘那个蠢货费劲心思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竟连陈家生意的事情都替陈淮南背了黑锅。
大夫人想着暗笑,竟是连老天都在帮着自己。
玲珑扶着袁惜水慢慢回到玉屏苑,她心思却仍在那向善堂之中。
只因太夫人说的那句请三少爷来,她很好奇太夫人到底和淮生说了些什么呢?
袁惜水一进屋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玲珑便站在院子里看着晴朗的天色。
她望着天空出神,突然就想起自己遇见陈淮生的那天天气也是这般好。
即使那时候的陈淮生身受重伤,可他只抬眼看了眼自己,那眸中的光竟比天色还能让人心情愉悦。
玲珑从小便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是自己家境已毁,可自小环境使然,令她比谁都明白要如何博得一个人的欢心。
软语相迎,用尽全力帮他拿到心中所想。
他的感激就是自己一步步抓心他心的最好武器。
玲珑笑的愈发柔和,眼睛里全是温情。却恍然想起来那日在锦苑外头见过的那个女人。想必那人就是自己从许管家那打听到的,陈淮生的妻子沈槐了。
许管家知道玲珑对陈淮生有救命之恩忙,所以向来不将她当作外人。
那日的陈淮生毅然挣开自己的手朝沈槐追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么想到玲珑唇边的笑便暗淡下来。
她算了算天色,自回到玉屏苑也有了不少时间,这陈淮生应该回到锦苑了吧。玲珑贴近袁惜水的卧房,里头听不到丝毫动静。
袁惜水受了这些打击,怕是一时半刻缓不过来。想着玲珑便悄悄出门朝锦苑走去。
锦苑中何嬷嬷一见玲珑便温和的笑起来,她向来憨厚,只知道这是少爷在府中的人,心思便不曾往旁的地方想,此时何嬷嬷和颜悦色道,“姑娘要再等等了,少爷正在和许管家说话。”
玲珑笑的温顺,轻声道,“劳烦何嬷嬷你去和三少爷说说,问问他我这会进去他会不会怪罪。”
她模样娇俏,朝何嬷嬷说话倒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何嬷嬷年纪大又没有过孩子,见了心便软了几分。便应了话进去问了陈淮生一遭。
没多久何嬷嬷便从大厅出来,朝站在院门的玲珑道,“少爷说让姑娘进去呢,老奴就不带着你进去了,少爷还吩咐奴婢去替三少奶奶备些补身子的汤,说是一会三少奶奶便要来了。”
玲珑听了一怔,听到陈淮生如此关心那沈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烦躁转来。不过转念一想这陈淮生对自己向来纵容,现在就是与许管家谈事也从来不会避讳,这是对自己极信任了,这么想着玲珑心中倒是舒坦了一些。
只是这些日子在陈家忍耐着卑躬屈膝的委屈只因这件极小的事情,此时全然涌上玲珑心头。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朝大厅里头走去。
玲珑走进厅中面上仍是笑,看不见丝毫不快,只见上座的陈淮生眉眼之中是藏不住的愉悦,瞧着似乎心情极佳。
陈淮生仍在同许管家说话,连她走进屋都没来得及的抬头看一眼。
玲珑站在厅中笑等着陈淮生招呼自己坐下,却听他正开口道,“我与阿槐的婚事还是得再办一场才好,不然我总觉得委屈她了。”
他说这话时笑意几乎漫出了眼眶,带着憧憬似的。
全然没有察觉站在原地的玲珑不可置信的目光,还有那僵在唇边的几近破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