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娉婷见慕容珩答应了,便拍掌雀跃地道了声好。就在这时她的喜悦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云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调戏谑,“我最喜欢去酒会了,不如连我也一同去吧,不然三个人未免太过无聊了。人多热闹啊。”
她故意反问多一句:“师小姐不会不欢迎我吧?”
师娉婷咬咬牙,强压下翻滚的怒气并且告诉自己要忍,不能在慕容珩面前再有失态的一幕,
“皇妃能够前来当然是热烈欢迎。”师娉婷笑着回敬。
师煜轩恰好从屋内走出,喊道:“姐姐!”师娉婷疼爱地看着弟弟,摸了摸他的头,便向慕容珩道辞离开。
慕容珩目送着师娉婷袅袅婷婷的背影,故意发出了赞叹的“啧啧”声,云歌大吃飞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住他的视野,凶巴巴地皱着眉头,“再看,把你眼睛剜掉!”
慕容珩趁机把她拥入怀里,双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邪气地笑着说:“夫人妒忌了。”
云歌侧开脸避开他戏谑的目光,娇嗔:“你好坏!”
接到魏轩然的请帖是在次日早晨,酒会的时间定在了晌午。
慕容珩抚摸烫金的请帖,冷峻的脸孔流露着寒酷锋利。他不会忘记发来请帖的人给他下毒整整十年,更加忘不了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戴着假面具伪装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来看看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云歌低眼看向请帖,目中也有锋利的刀刃。
魏轩然三番四次将他们二人引入杀局,而且很多次都接近成功。
无论是慕容珩还是云歌,对这个西域国师都是恨之入骨。
离开珩王府,二人穿过了晌午的烈日踏入司天台的巨大黑塔。
云歌下意识地看向了头顶,头顶从原本的明亮刺目被一片漆黑取代。这座黑塔内部是螺旋式楼梯,她记得她和魏轩然曾经一同走过这里的石阶。
只是那日饮酒调香的单纯男子已然揭开他的假面具,露出了属于恶魔的狰狞。
云歌终于走完最后一步,映入眼帘的是明净蔚蓝的天空,仿佛是重返人间。
“难得两位肯赏脸,司天台蓬荜生辉。”伴随着一把澄澈动听的嗓音,一个黑色衣袍的男子从一侧朝二人恭敬行礼。
云歌注视着他碧色瞳孔,像是看到一条竹叶青朝自己颔首,顿时从身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客套话不用多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慕容珩从她身后走来,说到自己人的时候刻意加重,显然是在嘲讽魏轩然的两面三刀。
魏轩然全然不在意地伸出手引着他们走向宴席,“我有幸和珩王青梅竹马之情,永生难忘。”
但见空阔的塔顶有一个巨大的平台,侧对蓝天白云,上面摆放好了一桌桌小巧木几,一个漆黑的香炉燃着馥郁的龙延香,伴随着和煦清风,别有一番风味。
师娉婷在木几边唤道:“珩哥哥!”
慕容珩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笑容,拉着云歌坐在了师娉婷的对坐。魏轩然替每个人都斟满了酒,十足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家。“我这司天台平日里少有人来,也就今天难得和各位小聚。”
师娉婷顺着话茬,目光火辣辣地看向慕容珩,故意将身体前倾,露出天鹅一般修长的白嫩脖颈,“还记得小时候珩哥哥总是和我在后花园玩过家家!”
慕容珩答:“婉妃让我好好陪你,你却要拉着我去玩女孩子玩意儿。”
魏轩然坐在主座,也加入了话题,“那时候我就跟着你们跑…”
眼前这三人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世上最亲密的挚友,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顿时活络了不少。连带是听众的云歌也忍俊不禁。
此时说话的人是魏轩然,他原本便十分清澈透亮的声线在讲述回忆的画面时,仿佛能把画面都化成真,一切都被他描述的栩栩如生。“那时候我们都很小,娉婷你拿着过家家的娃娃嚷嚷着要嫁给珩王;珩王不喜欢过家家,就拉着璃王去用弹弓打鸟玩儿;我便在树后面看着你们。”
曾经的时光已然布满陈旧的昏花光泽,云歌听着他细细道来,仿佛能够穿越到曾经的众人中间,到底是什么将他们拉扯成现在四分五裂的关系?
将他们带进了彼此愁怨,互相杀害的煎熬?
云歌忽然对魏轩然产生了一丝同情,虽然只有一丝,但是足也让她的心有了她也没有察觉到的放松。
慕容珩举起杯子,他露出了轻狂的笑意,眼里是讽刺,“今天真是重逢的大好日子!”
师娉婷跟着举杯,魏轩然也附和着,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就差慕容璃,三个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像是连同岁月的尘埃也跟着抖动起来。
“还差了一个人。”慕容珩直勾勾地看向魏轩然。
魏轩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妖异的瞳孔冷凌凌地折射着寒光,“估计还在路上吧,其实今日还有一人要来,珩王见了定然十分惊喜。”
慕容珩说:“哦?是哪位?”
蓦地,黑塔顶层的大门打开来,先是传来一把声音:
“皇兄这么快便把梦瑶忘了?”
这是一把女声,不带任何娇媚,也没有女子的柔媚,反而十分有磁性,独特动听。
云歌朝后望去,便看到上来一个女人,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师娉婷的美,是花团锦簇,绚丽夺目,宛若散发荧光的明珠;淑妃的美,是柔若无骨,楚楚可怜,更像是春日慵懒的一池水莲;皇后的美,是气势迫人,高不可攀,宛若长鸣九天的凤凰,遨游苍穹之外,难以驾驭。
那么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的美,就像是一团雾,模糊,朦胧,仿佛是梦里看花,神秘莫测。
第一眼看她的容颜,宛如是二八少女,纯真烂漫;再仔细看过去又像看遍人世繁华的淡漠智者,那双淡漠的眼睛睿智沉稳,像是月夜海潮翻滚的漩涡,把人卷进深处,想要一探究竟。
“梦瑶见过珩王珩王妃,见过师小姐,国师大人。”慕容梦瑶屈膝行礼,平静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慕容珩愣神半会儿,才悻悻道:“你回来了。”
慕容梦瑶说:“家母离京多年,日日夜夜都怀念京城故土,家父早亡,我便带着家母回到京城,叶落归根。”
这慕容梦瑶来头很大,她不是皇亲国戚,但是地位超然,远胜于所有的皇子公主。
因为她的生父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哥哥,慕容萧,慕容萧当年是为了救皇上而死,所以当今皇上对慕容梦瑶的充满了愧疚,打小开始就对她宠爱有加。
偏偏她不像那些长于闺阁中的女子,她喜爱的不是绣花针不是琴棋书画,她喜爱的是堪舆卜卦,孙子兵法。
因着皇上的宠爱,她得以和道门大能吴松子学习,一身卜卦堪舆的功夫出神入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这是一个奇女子。
“梦瑶昨日才回京,所以今天才安排了宴席,要为她接洗风尘。”慕容璃温和的声音煞是好听,他领着慕容梦瑶,一同坐在了云歌的对座。
慕容梦瑶看向云歌,笑道:“素闻珩王妃是一等一的调香师,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姿容曼丽气质出尘。”
那双神秘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色,却和她的恭维毫不相干。她看向云歌的眼神在发出一种信号,挑衅。
云歌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目光,她莞尔一笑,“蒙梦瑶公主赏识,我不过是略懂调香皮毛,称不上一等一厉害。”
慕容梦瑶拍拍手掌,便有婢女拿着布匹丝绸从门外进来。她让婢女将东西摆放一侧说道:“这是梦瑶从江浙带来的一点小心意,是送给珩王妃的。”
云歌回应慕容梦瑶眼里的信号:“公主有心了,他日定会去府上拜访。”
宴席因为慕容梦瑶和慕容璃的加入,气氛也变得截然不同。不过是你来我往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话,便个个寻了托辞离开司天台。师娉婷有云歌在慕容珩身侧也觉着无趣,便跟着离开。
那慕容珩也不知要干嘛,在慕容璃离开后也跟着走了。眼看着宴席就剩云歌和慕容梦瑶二人。
云歌看得出来,剩下慕容梦瑶一个是有人刻意为之。
从慕容梦瑶进来的眼神她便知道,这个离京多年的公主定然是自己日后最大的敌人。只是不知道她是哪方哪派?太后?皇后?太子?抑或是慕容璃的追随者?
慕容梦瑶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坦荡荡地说:“皇妃不必猜测,梦瑶不拉帮结派,和朝中势力没有任何勾结。”
慕容梦瑶站起身来,深深地望进云歌的眼眸内,她的目光内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云歌知道,来者不是泛泛之辈。
她冷冷地弯起嘴角,“梦瑶公主是有何吩咐,还请明说。”
慕容梦瑶走向挂着布匹丝绸的衣架,示意她过来。
云歌跟过去,只见那丝绸光亮异常,柔软如女子的如瀑发束,是及其名贵的苏州香云纱。
慕容梦瑶仰起她极美的侧脸,“这是见面礼,希望日后可以互相合作。”
她带着笑意的目光里是和善,没有一丝侵略性。仿佛真的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寻求合作的人。
云歌欣赏着光滑如镜面的香云纱,她早已听说,这香云纱价值连城,心里也不由得意动,说:“这么大的诚意,合作什么?”
慕容梦瑶欢愉地笑着,说了四个字,“太子无德。”
云歌缓慢地“哦”了一声,谨慎地推却道::“只是我不过一介无知妇孺,怕没有那么大影响力。”
慕容梦瑶细细地看着她,就像是一只钻研人心的狐狸。“皇妃犹豫不决,是因为梦瑶的诚意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