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是设想，也会令我心惊肉跳。我存在侥幸的奢望，或许他并没有认出来，否则他会等不及将我揪出，亦或者守在酒吧门口，看着我从里面出来。可是，我提前下了班，从MOONBOW出来时，外面始终风微浪稳。
“铃铃铃——”手机又响了，我从家门口后退了几步，翻开皮包找出手机后接听。
之前听妙姐说，司其琛是接了电话才匆忙地离开，大概就是接到疗养院的通知。给我电话的是小鱼，在马骁骁的陪同下，他们到达殡仪馆。
夏伯走了，毫无征兆地离开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
听疗养院的人说，夏伯走得很安详，在弥留之际，是司其琛和小鱼守在床边送走他，他觉得此生无憾，合上眼的时候面带微笑。
安抚了夏伯的家属，我转身瞅见最前排坐着的司其琛，他盯着夏伯的照片，没有正眼看我，此时的他，一定想起了教授。
我迟疑地走了几步，又看到进门的宫洛绮，她急忙赶来叩拜，泪水连连哽咽不止。
“我等会儿就要带着小鱼回去了。”马骁骁打了个哈欠，我坐在她身边，小鱼变得沉默寡言，让他目睹夏伯的离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年主任怎么会同意你这么晚带他出来？”我抚摸小鱼的头发，心事重重地问。
“是那位司先生吩咐的，年主任好像有点怕他。”马骁骁说，大概八点多的时候年主任打电话通知她加班，就是送小鱼去疗养院，八点过几分，司其琛正好从酒吧离开，也就是说，要求小鱼送终的人是司其琛。
宫洛绮坐下来，司其琛为她擦拭眼角的泪痕，两人的举动过于亲密，当然，在这种场合，恐怕也只有我会注意到他们。后来，宫云扬也来了，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偶尔看到司其琛张嘴说话，我想，有宫洛绮在一旁，他的心情应该好了不少。
“那我们先走了。”马骁骁坐上的士的后座，门口的小鱼迟迟不肯上车，我蹲下来，抓住他的双肩，温柔地问道，“今天晚上，小鱼变成了大人，所以小鱼要勇敢地面对生死，可以吗？”
“林老师，你相信有天堂吗？”小鱼忧郁的目光令我生疼，“夏爷爷说，他去天堂看望我的父母了，他想念我父亲，他说，他会将我现在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知道后，肯定很高兴。”
我忍着想哭的冲动，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有天堂，那里是非常美好的地方，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在天堂生活，小鱼的父母，还有夏爷爷都会在天堂看着小鱼。”
“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马骁骁看了看手机，对着我说，“今晚上我会陪着他，直到他入睡了，我再返回宿舍。”
“麻烦你了。”我送小鱼坐上车，然后和他不舍地道别。
“他就是你要收养的那个小男孩？”突如其来的询问引起我好奇地转身，我也是泪眼盈盈的模样，看到是莫少峯，顿时解除戒备。
“可怜的小寡妇。”莫少峯噘着嘴，不正经地笑了笑，他走向我，轻拭我脸颊上的泪珠，安慰道，“你跟夏老师很熟吗？”
“我是心疼小鱼。”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男孩。”莫少峯弯腰认真说道，“等一下，眼角有黑色的东西。”
“是吗？难怪有点不舒服。”我试着眨了眨眼睛，可是没什么效果。
“可能是掉落的眼睫毛。”峯少贴近我的脸颊，他呼出的热气挠着我鬓角的发丝，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过亲近了，然而好像有点晚了，因为有人叱喝了他的行为，并且语气充满了火药味。
“峯少，你们在大街上是不是应该注意点。”
我推开莫少峯，放眼望去，看到怒目瞪视我们的宫洛绮。峯少挪开半步，扭头呆愣地看着她，由于峯少移开一点，所以宫洛绮看清楚是我，便立刻隐藏了怒火，变得极为镇定。
“原来是司太太，看来是误会。”宫洛绮笑着走过来。
“你和司其琛谈完了？”莫少峯也不客气地质问，似乎还带着醋意。
宫洛绮但笑不语，偏就对我感兴趣地打量。她让峯少取车过来接她，就是为了支开。
“总是在峯少嘴里听到司太太的大名，以前不觉得，现在看了之后，真心觉得司太太妩媚动人，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宫小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种即将奔三的女人，已经到了凋落的地步，哪能妩媚，更谈不上了不得。”
“难得的是，司太太有自知之明，所以雯姨跟我说让我留意一下司太太的时候，我还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呢。”宫洛绮有意无意地说。美艳的大眼睛放出无辜的光芒，不管她是故意透露的警告，还是无意间泄露的秘密，总之这个女孩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排斥。相较傅瑶的不同，她擅长控制自己的喜怒，别看模样娇弱，年纪尚小，可心眼却比傅瑶高深百倍。
因此，她才会令两个男人魂颠梦倒。
“叭叭——”驾车而来的莫少峯按了车喇叭。
宫洛绮扬起优雅的笑容，很礼貌地问我：“不如我们先送司太太回家？”
“多谢了，我不适合做电灯泡。”
“没关系的，送你回去又不会耽误多久。”车上的峯少倒是真心诚意地想送我回去。
我抿嘴笑着摇头，宫洛绮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后，拉着脸催促峯少开车，无奈之下，峯少驾车离去。目送他们走后，我心里沉闷着一口气。
我分明看到不久之前，她和司其琛亲密无间，可转身之后，她又能因为峯少的举动而产生醋意，这女孩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我搞不明白。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打的的费用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我不能失去这份兼职。
躺下一直睡不着，我总是情不自禁地留意楼下情况，我不知道司其琛会不会在殡仪馆守灵，但是我按了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他还没有回来。
“少爷，您怎么喝这么多酒？”是顾阿姨的声音，其实家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我的世界万籁无声，稍微一点动静便能引诱我从床上爬起来。
“顾阿姨，赶紧去倒杯水，顺便拿干净的毛巾。”傅瑶扶住司其琛，心急地吩咐。
“你回去，我没事，我让云扬送你回去。”
“琛哥，不如你让瑶瑶姐留下来照顾你。”
“我叫你们回去，你们听不见是不是？”坐在沙发上的司其琛盛怒地吼道，他喝了不少酒，脾气暴戾。
顾阿姨忙打圆场，“傅小姐，宫先生，我会照顾少爷的，你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惹少爷生气。”
“顾阿姨，辛苦你了。”傅瑶垂落的发丝遮住她哀伤的目光。
司其琛毫不吝啬他的喜怒无常的脾性，面对傅瑶的关心，他选择漠视，甚至也没有打算送他们出门，而是站起来疾步上楼。
我站在二楼的挑空客厅观望，他上楼时，我躲藏在柱子后面，我偷看他一边解开衣服纽扣一边进入自己的卧房。
顾阿姨送走傅瑶和宫云扬，再去泡了醒酒茶，她送上楼的时候，我拦住了她。
“太太，吵醒您了吧？”
“我送进去，你去休息。”
“可是少爷喝了酒，脾气变得很不好。”
“他不喝酒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好。”我佯装轻松一笑，安抚顾阿姨。
我敲了敲门，他应声，我才敢进去。坐在床尾的司其琛瞥见门口是我，他沉着脸，冷厉地啐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顾阿姨年纪大了，这么晚还跟着你折腾，你不心疼，我会心疼。”
“关你什么事。”言语的冲撞即将令我溃败。
我双手捧着茶杯，稳步往前走了几步，他凝视我的靠近，恶言警告：“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要惹我。”
“看着你喝下这杯醒酒茶，我就出去。”我来到他跟前，将茶杯递上去。
司其琛别过脸，蹭地站起来，随手将我手中的茶杯甩了出去。
“你很烦，你知不知道？”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我逼着他承认，他依然讨厌我的事实。
我的溃败无所遁形。还是讨厌，怎么就不能稍微收敛你的讨厌，难道我有这么令人讨厌？
心碎的答案又那么真实，就算我想自欺欺人，也找不到可以欺骗自己的谎言。
“我让阿姨再给你煮一杯，这次由她送给你。”我快要窒息，像是被他掐住脖子，痛到无法呼吸。
转身瞬间，骤然出现的阻力恍惚了我的心智，我感觉自己有几秒的腾空，然后重重地落在床上，对，软绵绵的床上，是他的床。
身体下坠陷入床榻之中，四肢被人固定也无法动弹。脑中一片空白，怦跳不已的心动在他出现的时候莫名地停滞。
他的手的确掐住我的脖子，他眸光复杂地俯视我，切齿的恨意泄露了他的无助。
“你用这具身体想害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