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母找我有事，还是母亲找我有事？”一路安静的阮棠忽然问道。
“是三夫人找老太太有事，找三小姐您做个对证。”拈花笑道。
阮棠点点头，示意拈花进去报信了。
拈花这丫鬟果然行事老成又会说话，这件事她不能直接对阮棠说，可岳氏也没让她彻底瞒着阮棠，她这话说得既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来，也没有伤了阮棠的脸面，可见是极有分寸和水准的。
难怪看她一把年纪了，岳氏还不放她走。
阮棠心想。
若是拈花知道，可能得被气个半死，她与执扇、报秋、墨梅等人年纪相仿，都是说嫁人稍微有些早，但是又可以议亲定亲的年纪了。
片刻过后，拈花便掀了帘子出来，对阮棠道：“三小姐，老太太叫您进去呢。”
阮棠轻轻整了整衣襟，又抿了抿头发，又看了拈花一眼，拈花轻轻点点头，示意她衣衫整齐，头发也不散乱，二人这才进了屋。
赵氏的屋子里光线明亮，却又清凉宜人，仔细一看，里头竟大大小小放着四个冰釜——都放在窗边，外头的热气蒸进来，冰块上白烟袅袅，看上去整个屋子就像在仙境中一般。
屋子向阳的正中摆着一张罗汉床，用一张床几一分为二，赵氏和岳氏一左一右坐在两边，面上都带着几分严肃的不悦。
“见过祖母、母亲。”阮棠轻轻屈了屈膝，给罗汉床上的二人行了一礼。
“嗯。”赵氏淡淡哼了一声，看阮棠一张笑脸晒得通红，又有几分可怜，便叫来月落，给她端了一碗冰镇桂花酸梅汤。
这酸梅汤色彩色彩澄澈透亮，像一块毫无杂质的红宝石，上头漂着几朵金黄的干桂花，这桂花虽然已经被制成干花，但花瓣一个不少、花蕊清晰可见，可见是上好的。
这份享受的本事，连她嘉善公主也要多看一眼了。
“谢祖母。”阮棠倒也不客气，坐在一边用勺子一下一下将酸梅汤饮尽了。
“这孩子，喝一碗酸梅汤也能如此香甜，倒叫人来了几分食欲。”赵氏侧目道。
阮棠前世在宫中是不敢吃喝得如此放肆的，但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大快朵颐一次，现在阮府上没那么严的规矩，她吃得稍微放松一些也没有人觉得逾矩或是不雅——这是她重生过来为数不多的几件开心之事了。
阮棠笑了笑：“还不知祖母和母亲叫我来有何事呢。”
赵氏看了岳氏一眼，示意她来发问。
“墨梅在你房中，服侍的可好？”岳氏问道。
阮棠略微一皱眉，眼睛轻轻瞟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墨梅是祖母调教过的人，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这话里竟带了几分委屈，仿佛赵氏调教过的人并不配服侍她一般。
赵氏也跟着皱了眉——这显然是阮棠在顾忌自己，不愿意说实话。
“墨梅虽是我房中出来的，但也在你母亲处侍奉了一段时日，没人刻意调教过她，你有什么委屈，直接说便是。”赵氏冷冷道。
“她……她时常斥责两个小丫鬟不对的地方，也经常支使她们做事。”阮棠想了想，轻声说道。
“哦。”赵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你的意思是，墨梅在你房中惫懒，又时常与其他丫鬟起冲突？”
阮棠低了低头，并没有反驳。
“她平日里吃喝什么，你可知道？”岳氏又问道。
“不知，丫鬟们都喜欢凑在一处吃，我自己日常是一碗饭一碗汤和两个菜，并无其他了。”阮棠说道。
阮棠的饭食是合乎规矩的，且安排的无可挑剔，岳氏便叫上来连嬷嬷问话。
“连嬷嬷，这账本你没有给他人碰过看过了？”岳氏问道。
连嬷嬷是个矮壮敦实的婆子，点头道：“三夫人放心，账本都在老奴这里，没什么人能碰到，里头记着的是各项食材的出入，都能对得上号。”
岳氏点点头，让执扇递上了账本，亲自翻给赵氏看。
“母亲，这是三爷回来的昨日，中午在双合院吃了饭，三爷下午叫了几个孩子来闻雪院吃夜饭，棠儿下午是不会在房中吃饭的，但月林院还是走了一笔瑶柱的账。”岳氏一根水葱般的手指指向带了几分油烟气的账本。
赵氏点点头，道：“连婆子，你知道那日月林院谁吃了瑶柱？”
连嬷嬷看向阮棠，阮棠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四妹和五妹那里一直绣花到夜里，回去之后也没有再吃过宵夜了，昨日整整一日，月林院应该没有上账的食材才是。”
“叫月林院其他丫鬟来。”赵氏的长指甲一下下扣着床几，仿佛对此事兴趣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玉镜应声而入。
她平日里是没有跟赵氏这样面对面的机会的，现如今能得老太太问话，她激动地浑身发抖，差点将舌头咬下一块来。
“那日里你们谁在屋里吃瑶柱？”赵氏问道。
“是墨梅姐姐，让我端了来，还说我将鸡蛋颠散了，不好吃了，吃了两口上头的瑶柱，剩下的就给了我和青萍……我与青萍常被她斥责，才不吃她剩下的，便倒了。”玉镜答道。
赵氏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看样子有些日子没整治这些人了，传我的话下去，罚她三个月月钱，若是再敢做这等欺负主子的事，就降二等。”
说着，又看了岳氏一眼：“府里上下让你与二房管着，你这点小事也要来问过我才做么？”话里话外颇有些对岳氏不满。
岳氏低了低头：“母亲，其实……墨梅的事，远不止于此，媳妇不敢自作主张惩罚曾经在您身边的人，这才前来问过。”说着，又看了阮棠一眼：“月落，你带三小姐去另一旁候着，此事不便当着她面说。”
阮棠不露声色地动了动嘴角，很乖顺地跟着月落下去了。
看着阮棠彻底离开，岳氏这才黑着脸对身边一个婆子道：“取出来。”
那婆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地上慢慢打开，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条腰带、一个结在腰带上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