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透,阿寿还没有下值,青萍便偷偷摸了过来,几乎将他吓了一条。
阿寿只道是三小姐又要用水,便没精打采地去打水,谁知青萍一脸严肃地一再追问他要钱做什么。阿寿踌躇一阵,还是实话实说——原来他有个考功名屡试不中,因而变得嗜赌的爹,欠了一屁股赌债之后一脖子吊死了。
他自己将自己卖到了阮府也还不上赌债,妹妹也被人拉去最底层的窑子抵了债,他自己觉得阮府上生活还行,但是妹妹怎么可能让他放得下心?他一心想帮妹妹赎身,便从花房调到了水房,每个月能多几个钱,这样攒钱能稍微快一些。
青萍听说了之后,要他一个时辰之后在月林院后面的马厩处等她,她有办法帮他。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青萍便带着十两银票找到了他。
阿寿几乎要给青萍跪下了——自己觉得攒半辈子才有希望的钱,青萍居然一个时辰就帮他弄到了。
“这都是三小姐的意思,三小姐听了你的故事觉得凄惨,便大发善心,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青萍脸上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神色。
“什……么?只要,只要不违背道义,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阿寿激动地说道。
“你先去帮你妹妹赎身,然后……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总是欺负你的?”青萍问道。
“没……有几个……”阿寿觉得自己被人欺负并不光彩,但又不愿意骗青萍,于是实话实说。
“挑一个你最讨厌的,然后偷了他的腰带来,再告诉我他是谁就是了。”青萍挥挥手:“快去,赶晚上之前送到,挑个玉镜出门的时候,敲三下我们的门,我就出来给你开门了。”
“青萍姑娘要这个……”阿寿又有些犹豫,偷腰带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仿佛也不违背什么道义,但总有那么些不地道。
“快去赎你妹妹的身!”青萍推了他一把:“对了,你最讨厌谁啊?为什么讨厌啊?”
“最讨厌外院跟着二爷的刘管事的儿子刘喜儿。”阿寿牙痒痒的:“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妹妹被卖到了……卖到了那种地方,整日里用,用那种词叫我妹妹……还说要是有钱了,就去嫖我妹妹……”
阿寿目眦欲裂,青萍听着这些污言秽语也觉得一阵恶心:“刘喜儿真不是个东西!”
“他仗着自己的爹跟了三爷,整天欺负人,劈柴的李叔爱喝酒,有一次喝醉了,他还朝着人家嘴里撒尿,我看不过,去跟他理论,但我打不过他,还被他用随身的马鞭抽了……”阿寿越说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声音越来越小了。
“不是个东西!”青萍一跺脚:“一定要偷了他的腰带来!最好……最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都是他爹的,有些腰带还是二爷赏的,他娘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上头都绣了‘刘’字。”阿寿说道。
“那便再好不过了,快去!”青萍对阿寿点点头:“一定要快。”
……
阿寿有些不懂青萍的意思,但妹妹现在获得自由,他在挨着阮府后巷的一间小宅院里给妹妹租了一间下房,让妹妹先在里面休息几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妹妹的未来,青萍和三小姐的事,他并不想去想。
“三小姐,这是腰带。”青萍兴奋地将纸包递了过来。
但阮棠明显不想动手去碰,青萍看得明白,便自己打开纸包,捏着腰带的一头翻了翻:“的确是男人的腰带。”
那条肚兜已经完成了大半,青萍正准备将最后的一片缝上的时候,阮棠却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剪刀道:“就从这里划开一点,然后用手撕开,再绑在腰带上。”
青萍又有些疑惑。
“若是碰上心细的,定然会说这肚兜的锁边和绣花针法不一致,若是撕开了,大部分人第一时间便注意不到,若是再想细细观察,我想三夫人也不能让她们给墨梅翻案。”阮棠目光深沉地说道。
青萍长叹一口气——这样的三小姐,她几乎是再也不用担心她吃亏了。
此时,月林院大门一动——是玉镜回来了。
阮棠和青萍同时听到了声响,阮棠对着青萍努努嘴,青萍会意,便慢慢走出了房门。
玉镜走得一头热汗,才将窗纱一样样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准备进屋去叫阮棠——窗纱要在阳光底下看才能看出点真实的样子来。却见青萍蹲在树下,有些心事重重地在地上画圈。
“喂!”玉镜猛地往青萍身后一跳,将青萍吓了一大跳:“你在做什么呢?也学那两位打算当祖宗啊!”
“嗨呀!你瞎说!吓死我了!”青萍丢掉手里的木棍,有些忧虑地拉住玉镜的手:“我怀疑……怀疑咱们这院子后头闹鬼了。”
“瞎说什么啊你!”玉镜推了青萍一把:“好端端的又唬人,小心我告诉三小姐和三夫人,打你耳光!”
“我什么时候瞎说过?”青萍皱皱眉头:“就在院子后头,但不在马厩那里,那边不是等闲一年到头没人过么?昨晚我就听见有人在后头哭。”
夏日炎炎,玉镜被青萍说得打了个寒颤。
“你……你别瞎说!”玉镜大声给自己壮胆。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今早去看,那片好像有人走过,草都是塌的。”青萍说道。
玉镜虽然有些害怕,但又不愿被青萍嘲笑胆小,便挺了挺胸,跟着去了。
月林院后头荒草丛生,她二人踏着草进去,青萍指指点点道:“喏,就是这里,好像被人踩过,你看是不是……”
“好像有什么东西……”玉镜嘀咕了一句,然后揉了揉眼。
青萍还在另一边指着草地继续说:“我昨晚被吓得尖叫了一声,那草就不动了,然后好像是什么动物跑过,吓死我了……”
玉镜大着胆子摸到了那一点在阳光下反光的东西旁边,发现是一块丝绢,仔细一瞧,是一个肚兜,肚兜的带子上,还结着一条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