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对焦娘子道：“焦娘子，本想你是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为何还这么糊涂？我初五若是图你这些个东西，为何还要在牡丹院侍奉？”
焦娘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钥匙哗啦啦又重新坠在她腰间，她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床边，垂着头看向一边，涩着声音道：“初五姑娘，我是个没本事的人，谁的高枝儿也攀不起，你找我要其他东西，我也给不出……”
初五走到焦娘子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道：“焦娘子，我主子不过是看你与墨梅可怜，我们出手相帮若是眼巴巴的图你什么，还能是这个样子么？”
焦娘子低了低头：“初五，往后若是大夫人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不会推托，只是我一个小采买，买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说着，又低低苦笑了一声：“我家那口子在外院也没什么地位，只能不高不低混日子……”
看着焦娘子的样子，初五忽然就想起了三小姐去牡丹院说的那几句话：“……咱们府上位置平平的普通人太多了，能在人前出风头露脸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大伯母，咱们暂时抓不住凤毛麟角，难道就不能抓抓这些普通人么？”
初五也不知这样的做法究竟能否起作用，但好歹是一线生机，关乎大少爷和大夫人的未来……
“焦娘子，我不要你承诺什么，手里也不会握着你的什么把柄，我出事，你若是愿意帮扶便帮一把，若是不愿也就算了，毕竟保住自己才是第一位的……”初五笑了笑：“我也曾与墨梅有过接触，不愿她就这么折了。”
“初五姑娘哪里的话！”焦娘子忽然站起身：“哪有知恩不报的道理？若是这次墨梅能逃过这一劫，我便愿意跟着大夫人，再也不做他想。”
怎么什么都给三小姐料到了？
“……这些人不是不懂府上的规矩，人情世故也样样精通，只是因为身份或者时运，没法出头罢了。大伯母，若是您不提任何要求，他们才要惶恐，认为他们也要为人做嫁衣，知道太多，迟早要被除掉。”阮棠的话似乎还在初五耳边响着，她暗叹三小姐深谙生存之道，又不免有些好奇，她为什么要帮大夫人。
三小姐也回答过这个问题——想要与大夫人联手，二人各取所需。
大夫人的需非常明确，就是大少爷的未来，三小姐呢？她的需是什么？在阮府站稳脚跟，然后嫁一个称心的人家么？
初五忽然就有些出神——仿佛这些大家小姐从懂事开始，所筹谋的无非就是两点，一个是丰厚的嫁妆，另一个就是可心的夫君。
但放眼世间女儿，哪一个不是如此呢？
再年长几岁的话，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子女，再将来，就是自己的身子和棺材了。
“初五姑娘？”焦娘子见初五出神，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初五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娘子若是想好了，我大可以替大夫人应下来，但大夫人并没有争什么夺什么的意思，只是看墨梅可怜，想出手帮一把而已。”
“大夫人……她对谁都是如此么？”焦娘子忽然问道。
初五嫣然一笑：“能帮则帮，惹祸上身的事大夫人也定然从来不干。”
焦娘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初五姑娘，实话说，我跟着大夫人的话，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用做那些个凶险的事，也不必跟人争斗，日日担心着主子什么时候舍了自己出去，这些话都是我的心里话，希望……希望你能告诉大夫人。”
初五点点头：“我明白。”说着，又走到门边轻轻掩上了门，转到焦娘子身边小声道：“娘子，三夫人收着的那条肚兜是墨梅的，但那根腰带的主人一直无人提起……那是刘喜儿的腰带。”
焦娘子的肩头猛然抖动了一下：“刘管事的……儿子？”
“对，是他，娘子是聪明人，在府上伺候的时日也比我多多了，想必是知道三夫人的深意……但，二夫人还不知道。”初五低声道。
焦娘子深深地点了点头：“初五姑娘，我明白了。”
初五叹了口气：“交易能否做成功，就看娘子的了，大夫人素与任何人不来往的，还望焦娘子永远不要提起我来过的事。”
“明白！我明白！”焦娘子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初五要走，还是从自己的箱子里拿了一对儿小金镯子给她——那是曾经自己主子的赏赐。
“初五姑娘，这是个诚意，你得收着。”焦娘子怕初五将这件事再告诉其他人，有了这对镯子，二人就算是有了契约，将来对证的时候，也可以拿这对镯子说事。
初五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镯子。
夜里，焦娘子找上了周氏门，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她脸上虽然带着些泪痕，但也有些松弛了下来的意思。
……
“三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又要救墨梅呢？”月林院里，伺候着阮棠泡澡的青萍问道。
“三夫人要赶尽杀绝，但于我而言，她罪不至此。”阮棠闭着眼，轻轻呼着气：“又可以让大夫人知道，我没有说虚话，与我结盟是有好处的。”
青萍点点头：“而大夫人也不傻，自然会提前查查焦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让初五去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的。”
阮棠轻轻嗯了一声，仿佛非常疲惫的样子，不愿意再开口了。
报秋现在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在月林院惶惶不可终日，极尽一切手段讨好着阮棠等人，但阮棠青萍和玉镜三人仿佛有了什么微妙的默契，总是能将她排斥在外——她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又隔了几日，阿寿跪在阮棠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几乎要落下泪来——相比起来在那种污浊之地做一个最下等的娼妓，他妹妹能在一个农庄上做点闲活，领点月例，简直是上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