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不露声色地谢了恩，然后带着青萍回去了。
此情此景下，青萍就是个傻子也明白了几分，她甚至不消问阮棠那天瞒着自己的事——肯定是可以威胁到岳氏的事，否则岳氏也不必这么着急当众打老太太的脸面，除掉一个曾经在自己和老太太身边都服侍过的人。
阮棠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地问道：“青萍，你从前说，服侍过我的惊雀和飞霞，还有曹嬷嬷，都被放到外头去了？”
说到这个，青萍就有几分来气：“飞霞和惊雀姐姐，都是先三夫人留下来，真的给三小姐您打算的，被三夫人早早放出了外院嫁了人……明明她们二人都是可以跟着您一直到出嫁当陪房的……”
“曹嬷嬷呢？”阮棠继续问道。
“曹嬷嬷被放到庄子上去了，庄子上虽说自由些，可是活多苦重，又没什么钱拿……”青萍叹了口气：“曹嬷嬷可是三小姐您的奶娘……”
阮棠略略一点头：“咱们院子总算干净一些了，墨梅下场如此，报秋应该也逃不过三夫人的手，或者不敢再如此跋扈，如果曹嬷嬷回来会更方便些……不过，我现在想让她办一件事。”
“什么事？”青萍眨眨眼：“不会是阿寿的那个妹妹……”
“聪明了。”阮棠呵呵一笑，拍了拍青萍的肩膀。
“阿寿的妹妹也的确可怜，父母做的孽，却要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来还，要是她是男儿还好些，看看阿寿也就知道，可惜是个女子……”青萍忽然叹了口气：“三小姐，您说，要是我也是个男儿，会不会比现在更能干，更厉害？”
阮棠轻轻摇头，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她前世被送去和亲的样子，父皇有如此大的疆土，有如此众多的臣子，一家之主通常都是男人，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是男人，一国之君也是男人，这么多男人，却要用她一个姑娘的一生的代价换取国家为数不多几年的安泰，忽然就有些想落泪的冲动：“青萍，你要记住，这世上不是男人更能干、更厉害，也不是女人更厉害更能干，男人有他们做不到的事，女人也有。我们不必羡慕他们，也不用太过崇拜他们，我们各司其职，都做好自己的事便够了。”
青萍对阮棠突如其来的严肃有些茫然，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呵呵一笑道：“是了，男人就没法生孩子！”
“羞不羞？”阮棠用手指在青萍脸上轻轻刮了刮：“还没出阁，就生孩子生孩子的。”
“哼，这是男人没办法做到的事，说明这世上没了我们女人还是不成的！”青萍乐颠颠的，得意地摇头晃脑。
阮棠也被逗笑了，但只是跟着摇了摇头。
……
人牙没那么快来，墨梅暂且被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每天得见的只有那个给她送两餐饭的婆子。
墨梅的衣裳、首饰等物有人来拿了去，丢给了她在府上做着小管事的姑姑。
墨梅的姑姑姓焦，早些年间在阮府上服侍过阮峰一个挺得宠的姨娘，后来这个姨娘因为难产去世，她也嫁了人，当了府上的一个小采买。
她负责的是采买一些内院祭祀用的香烛黄表等物，清闲的时候是真清闲，也丝毫捞不到油水，可是忙碌的时候也是真忙碌，同样的，多少也能捞一些。
不过焦娘子这些年游离在各大派系之外，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巴结。所以轮到她捞油水的时候，她又不敢太放开手脚，反倒给了岳氏赵氏等人一个她十分老实，不贪慕钱财的感觉，故而这些年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变动过。
听说侄女遭了难，焦娘子心里不上不下，一直忧虑了两三日。
墨梅从前是走在人前的下人，伺候老太太赵氏的时候在府上一时间也曾有过一点短暂的风光，她都跟着沾过光，可是如今她也无依无靠，没有可以仰仗的主子，站出来给侄女说话一点底气也没有，更遑论为她翻案？
但两三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上了她——初五。
这些年董氏守寡，从不穿红着绿，也不施粉黛，连带着她手底下的人也都素净得不行，年龄大些的婆子还好，像初五这样的姑娘家倒也能耐得住，穿一身鸭蛋青的短打，素着一张小脸，就踏进了她的门。
“焦娘子，墨梅的事，你可听说了？”初五也不假模架势地跟她客气，直接戳中主题，这也是焦娘子最想要的——她许久没有近身伺候过主子了，哪里还有那些个三纸无驴的本事？
焦娘子点点头：“初五，我比你长几岁，你说话直接，我也不跟你来虚的……我宁可相信这丫头是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暗算才落得今天的下场；也不信她是真的与人鬼混，被其他丫鬟撞见。”
看焦娘子嘴角也起了几个火泡，初五便知她心急不假，了解墨梅的为人也是不假，便道：“焦娘子，现在事实是什么与墨梅的安危关系不大，老太太认为的事实才是墨梅安危与否的重要依托，若是老太太已经认死了这件事，就凭你的一点点说辞，难道还能救她么？”
焦娘子点点头：“初五，你是个好心的，你能想到的这些事，我也想到了，可是现在……我能干看着她遭殃么？她父母曾想着让她跟着我进府过两天好日子，没想到我没扶持她起来，在她落难时一点忙也帮不上……过两天人牙一来，我真不知道如何跟她父母交代……”说着，焦娘子几乎要落下焦急的泪水来。
初五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知道一件事，你若是能将它说给该说的人，救墨梅可能不至于，但多少能让她免于被卖到更惨的地方去。”
焦娘子眼睛一亮：“初五姑娘！你真是墨梅的大恩人，快些告诉我，我……”焦娘子这才反应过来，马上踉踉跄跄地跑到床边，从床尾拉过一只小箱子，作势就要从裤带上解钥匙下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