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氏也没有让岳氏的院子空着，闻雪院里，报秋和墨梅的空缺也被补上了。
玉镜年纪尚小，不过才十岁左右的模样，在岳氏屋里本是个三等丫鬟，现如今来了月林院就升了二等，月例涨了不少，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至于其他两个人，青萍瞧着，嘴角都快垂到下巴外头去了。
换了新地方，这几个人自然是要来给阮棠磕头的。报秋和墨梅都借口月林院里马粪味道浓，将她们熏得头晕恶心，二人躺在月林院的下人房里，竟连起来给阮棠磕头请安的意思都没有。
玉镜却是欢天喜地来给阮棠磕头，还说了几句听着十分顺耳的话。
阮棠坐在上首，笑道：“玉镜，既然你来了我这院子，该吩咐的，想必三夫人都给你吩咐过了，我也就拿你当个有用的，给你指派活计去干了，至于其他人……”阮棠凉凉地朝着月林院的下人房方向瞥了一眼：“她们怎么想的，我就左右不了了。”
言下之意，这是要拿玉镜当个管事的。
人常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报秋和墨梅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大丫鬟又如何？现在月林院的事儿还不是自己在管着？玉镜听了阮棠的话，就觉得喜滋滋的。
“来，青萍，把我钥匙取来。”阮棠对青萍道。
“啊？”青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从前院子里没人，这里大小钥匙都是你管着，现如今来了玉镜，听说玉镜是三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是擅长算账管账的，这些东西由她拿着也算物尽其用了。”阮棠对着青萍眨了眨眼。
青萍嘴角抽了抽，十分艰难地从自己的汗巾子上解下来一个小圈。
圈上是几把钥匙。
最大的那把是衣柜上的，其余几把较小的则是妆奁匣子、钱箱等家什上的。
玉镜眼睛都直了。
“今儿你帮我选衣裳选得不错，这衣柜钥匙你照旧拿着，”阮棠指了指其他钥匙，“玉镜带着这些。”
青萍满脸通红，玉镜则喜笑颜开地接了，还不忘说上两句多谢三小姐看得起。
一直到晚饭时分，报秋和墨梅才懒懒地从下人住的侧房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给阮棠请了个安。
想当初，报秋和墨梅可是有大志向的。
她们在赵氏的双合院当差，一个管着赵氏院子里的花木，一个管着赵氏一早一晚的起居。赵氏点了她们去岳氏院子里时，就曾经暗示过，若是做得得体、让主子看得起，就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可是二年多过去了，岳氏虽说也没亏待过她们，但是内屋不让她们伺候，重要的事、露脸的事不放在她们身上，现如今还将她们打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月林院……这二人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心才能觉得舒坦。
埋怨赵氏自然是不敢的，只能在心中暗骂岳氏，并迁怒于三小姐罢了。
阮棠却似无心无肺，完全看不懂这二人脸色似的：“早就听说报秋跟墨梅是祖母院子里的得意人儿，能到我这里来，也算是咱们的缘分了。”
报秋和墨梅各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谁愿意与你有这种缘分？
“你们也瞧见了，我这院子里没什么人，一些杂事也少不得让你们去做了。”阮棠笑眯眯地对玉镜道：“玉镜啊，你跟青萍二人去封两个红包，就当是我先礼后兵了。”
玉镜拿了钥匙，正愁没有显摆的机会，此刻听了这话，忙不迭地哗啦啦从自己汗巾子上解下来那一大串：“哎，三小姐，我们这就去。”
阮棠暗暗给她二人比了个“二”的手势。
“奴婢不敢。”报秋轻轻福了福身子：“能来伺候三小姐是奴婢的福分，怎么敢再收三小姐的东西？”
她嘴上拒绝，心中却道：不知道这个不得宠的穷酸能拿出几个钱来打发我们？再大的红包，能跟老太太那里的比？
青萍回头瞧了一眼报秋和墨梅二人，就叹了口气。
玉镜也瞧不惯这二人，她当初在闻雪院就没少受这些大丫鬟欺压，现在大家都在一条线上拴着，甚至她还更优越些，自然也就敢说话了：“不就是伺候过几天老太太，有什么了不起。”
青萍却道：“老太太是咱们府上的老祖宗，能伺候她也是有福气的。”
“那也不过就是伺候了几日罢了，正经主子都没她们这么大的谱儿！”玉镜撇了撇嘴：“上个月我去送点心，跟大少爷碰在一起撞落了，大少爷还专门跟小厨房说是他吃了那点心，让小厨房重新给我装一份呢。大少爷是什么地位的主子，她们是什么地位的奴才？大少爷对下人还知道讲理，她们二人对主子却是连一丁点礼数都没有！”
“你还能碰上大少爷？也算稀罕了，他跟大夫人住，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呢。”青萍好奇道。
“不，大少爷有时候下了学，要在柳间湖那里背上好一阵功课呢，这件事晓得的人不多，但我见过几次，还有其他粗使的三等丫鬟也见过，都说大少爷还是很刻苦，想着光宗耀祖，给自己挣一份功名呢！”玉镜得意地说道，仿佛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青萍若有所思地点头称是。
玉镜用剪刀绞了银子下来，又用眼神估量了一下那钱匣子里头的东西，这才同青萍一起将荷包送了过去。
阮棠笑着给报秋和墨梅分了红包，又打发她们二人去抬些热水过来，晚上好在屋中洗澡。
报秋和墨梅哪里干过这种活计？虽然是收了红包，可到底看不到里头的东西，于是墨梅便推辞道：“三小姐，此事从前我们在老太太房中也不曾去做，与水房那边的婆子小厮不熟，您看……玉镜与青萍都是二等丫鬟，此事做得也该熟悉些……玉镜曾经在三夫人那里也是三等……”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阮棠便有些讶异地瞪了瞪眼：“青萍还要收拾夏天穿的衣裳，我这屋里从前没别人，这些事都是她来做，玉镜么……她是我母亲给的丫鬟，现在管着钥匙，晚饭也要她去催去跑腿拿点心来，哪里腾得开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