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不是入秋了，怎么这样冷。”
我把身子缩一缩，用那条好着的腿把被子钩回来，压在身上。
“夏天过了一半，另一半的夏天，就不属于盛夏了。”
桑妮同我戏说着季节，是啊，四季更迭，春去了又来，花开了又落，带走一辈又一辈的念想，又寄托于哪些不甚关怀的人身上。
“再去给我拿床被子来，一床暖不热。”本来话是吩咐给小沁的，我当她一直在病房，只是不说话。
桑妮又抱了一床被子，我不知道她从哪里要的，她也不提，只是给我把边边角角都铺齐整，半点风都钻不进。
“怎么样了。”
我听的出，是费洛奇的声音。
“费洛奇。”
我的声音明显激动不少，桑妮对我眼睛的事情吞吞吐吐不说实话，可能是因为结果太残忍，她不忍说出口。
可费洛奇，应该是男子气概大于儿女情长的吧。
“医生有没有说我的眼睛为什么会刺痛啊，或者有没有说术后恢复要做的东西我有哪些没做好，所以耽误了复明。再者，应该说过我眼睛什么时候就看得清了吧。”
我眨巴着眼睛，空洞无光的眼睛，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去轰炸费洛奇。
“费洛奇？你还在不在？”因为问出去的问题一直得不到回应，我想确认他还在不在病房了。
“在这里还不理我，等我恢复好眼睛，一定追着你打！”我扬起小脸一脸得意。
“林沐……你的眼睛并没有复原。”费洛奇口中的一字一句，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的话听进耳朵，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知道啊，是我恢复做的还不够，应该过一段时间就没问题的。”我依旧强颜欢笑。
“可能……没有这么乐观，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很愿意照顾你。”
费洛奇这样说，我的泪更加凶猛，不过我还是擦擦泪水，准备把嘴角扯成弧形。
“医生说，你的腿受伤骨折，近期要动手术了。”
原来……打击的事情超过一件，就足以把人压垮。
我的眼睛没有恢复，我看不到夏天的另一半，也看不到永远爬不到的病房门，看不到让我腿受伤的桌子边角，更看不到我未出世的孩子。
甚至他的未来，他的长相，我这个做母亲的，连最基本的我都做不到……
孩子……我的孩子……
我躺在病床上，油盐不进，只想着我的眼睛，以及孩子。
桑妮和费洛奇软硬兼施，愣是生生的没劝进一粒米。
天亮饿到天黑，怎么这肚子，它就是不叫呢？
我的眼泪簌簌的流，没有停止的迹象，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展露出一个笑容。
“肚子好痛，费洛奇，我肚子……好痛啊。”
突如其来的痛感折腾的我在床上打滚，费洛奇上前稳定我的情绪，而桑妮，又一次的去喊医生护士。
“没什么大碍，是母体伤心过度再加上饥饿过度，动了胎气，怀孕期间最好保持情绪的稳定，流眼泪对孩子很不好。”
这次赶过来的医生没有动用什么仪器，凭感觉来说，应该只用了听诊器吧。
“保持情绪稳定？怎么保持？一个母亲，从孩子出生便见不到他的模样，他成长的每一瞬间，我都不能见证，你现在让我保持稳定？”
在感觉到病房里挤满了医生护士的时候，我的情绪一下子飚到了最高点，我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对眼睛的手术配合的不得了，最后结果呢？
“为什么？为什么配对成功了，手术也成功了，我却还是个瞎子？为什么你们要骗我？这种没医德的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我歇斯底里的吼向在场的医生护士，我把眼睛没有复明的责任都推给他们，可我，也并没有好受多少。
“据我们的初步判断，应该是你身体的缘由，不过失明不会长久的，只要好好接受治疗……”
“呵！明明是自己医术欠佳还把责任推到病人身上，照你这样说，我一不小心死在手术台上，就是我林沐命该如此吗？”
我冷冷的打断医生的话并没好气的怼了回去，我身体的缘由？早怎么不说？
这不是在确定手术风险时该做的事情吗？
“我不会接受骨折手术的，因为就算腿好了，也没什么用处了，你们都出去吧。”
“林小姐，骨折手术的话……”
“都给我出去！”
我不再听医生罗里吧嗦的话，把他们通通赶走，病房倒也清净了。
我自然是不相信医生那套外交辞令的，只是凭我对医学上的认知，不足以把我眼睛没有复明的事情解释清楚。
“顾铎？顾铎呢？他的眼睛，有没有出现与我相同的问题，他现在到底能不能看到东西，笼罩他的，究竟是黑白还是太阳。”
这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间闯入我的脑海，占据了我的整个思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这想法出现的瞬间就又没完没了的流下来。
顾铎，如果这是真的，如果你像我需要你一样的，需要我自己。
那我……是不是就犯了一个错……很大很大的错。
“费洛奇！费洛奇！”
我在病房里大声叫着费洛奇的名字，很快的，费洛奇就应着我的声音走进病房。
他走过我的身边，我感受到他的存在。
“林逸然呢？他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帮我联系他好不好，我想见他。”
费洛奇见我眼睛里蓄满的泪水，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还有没干透的泪痕，猛然间把我抱在怀里，连声顺说着对不起。
我推开费洛奇，只叫他要林逸然越快越好，然后叫小沁去买些饭菜，我需要力气。
因为我乱七八糟的不适应，能吃的只有粥类清淡的东西。
草草的吃完之后小沁就通知我说今天要打石膏了，便搀着我去了护士那里。
打石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疼痛，唯一的感受就是好笨重，虽然不会再有之前那么痛了，但行动要延缓好多倍的。
小沁陪着我回到病房，我要她陪着练习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好不利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这样练习了，这样子怕是要到猴年马月才可以自己行动了。
小沁扶我起来，把我送回到床上去，我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和孩子自顾自说着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话。
再见到林逸然是几天以后了，没有怎样的寒暄，就直接进入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