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说明有些地方已经失控。
当然，失控是一定的，只不过程度与范围有着不同，类似于常国宝这样的情况，可谓严重失控。
在文化如此薄弱的情况下，原始信仰发生宗教改革，使有组织的宗教产生模型，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常国宝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在争夺宗教思想控制权上面。
因为，不能被控制的宗教组织，必然会产生自己的诉求，而这些诉求往往与整个族群的发展背道而驰。
可是又该如何争夺呢？
另外培养一名符合自己心意的传道者自然是可取的。
新的传道者必将分薄旧势力的权利，而新人在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又是那么弱小，似乎只需轻轻一按，就可以将威胁消灭在萌芽中。
如此情况下，旧势力会不会选择暴力对抗呢？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
但正是这种必然，会给常国宝这样的“神灵”最重要的机会！
常国宝拥有着毫无限制的全景俯瞰视野，甚至可以随时附身于某一具体人物，于是被追捕的传道者只要听从神谕，那么他一定可以次次脱身！
于是神灵的信用将重新建立，神迹是权威的基础。
最终，常国宝将有极大希望获得再一次宗教改革的胜利。
“获得胜利之后，你的命令将更加容易贯彻，比宗教产生之前还容易，但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景’持续百年以上，如果你想要一直拥有那么顺畅的命令通道，那么一次又一次宗教改革将会不可避免。”
托克为常国宝和弓瑾讲解了应对眼下情况的方法之后，就准备结束这次教学了，上一回是紧急情况下要帮常国宝拿到奖励，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涉及。
“在不同的阶段，宗教改革的形式也将不同，现在你可以用争取信徒的方式，而未来，流血暴乱将会必不可免。所以宗教这种一出现便预示着严重失控的东西，我一般都是扼杀在萌芽状态的。”
常国宝忽然觉得好搞笑，老爷子自己不就是封建迷信的信徒吗？
他自己就信仰那位创世神的吧？
竟然反对宗教！
托克摇着头，这个小家伙思维活跃，就是脑子不灵光：“你不懂的事物就是封建迷信吗？那你来告诉我，你相信的是什么？”
“当然是科学！”常国宝理所应当答道，但是话刚出口，又觉不对：“好像没办法信了呀，你和同先生……”
“这说明你之前信奉的才是封建迷信，连科学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把我和同先生排除在科学以外了。”托克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都眯起来了：“这要让同先生听到，才有意思！”
常国宝和弓瑾一起露出你在逗小孩儿的表情，以事务所里这两位显露的本事，你要自谦说自己还不是神仙，那也还勉强能信，但要说你俩很科学，恕我呵呵！
托克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道：“同先生那可是正牌儿的数学家，被人评价不科学，哈哈！”
“很意外吗？”同先生的声音突然出现：“能够运用电力的文明出现在钻木取火的原始人面前，一样会被认为不科学。”
“你遇到麻烦了？”托克立刻严肃起来，很显然，他和同先生之间有着不寻常的默契。
“小麻烦，不过需要你来帮帮忙。”
话音落下，托克对常国宝和弓瑾道：“好了孩子们，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可以回家也可以聊聊各自的收获。”
常国宝只觉眼前一暗，重新恢复视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小圆桌旁了。
“滚儿哥、姐！”弓自珍兴奋打招呼：“我今天灭了一个对手！”
弓瑾头也不抬，轻“嗯”一声算作回答，拿出手机就开始搜索。
常国宝则对弓自珍的战斗有些兴趣，因为他也同样具有发动战争的欲望！
“对手强不强？”常国宝问。
“还好！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吧，人口比我多！”弓自珍昂首挺胸，非常自得。
“那你怎么打赢的？”
“靠纪律呀！古代军队作战，就靠纪律取胜！”弓自珍滔滔不绝，开始讲述自己如何在聚落迁徙的过程中，锻炼他所挑选出来的“职业军人”的战术配合。
又是通过打猎、又是日常训练，遇到另外一个聚落的时候，对方还像是围猎鹿群一样，喊叫着就包上来。
结果，弓自珍的小战阵很轻易就正面撕碎了敌人几乎没有纵深的战线，于是一场战斗轻松取胜，敌人的老幼、物资，全部成了战利品。
“你怎么处理那些被俘虏的人？”常国宝最好奇这一点，他的部落发展农耕没有成效，单单依靠采集和渔猎，并不能保证所有成员每天都能吃饱。
幸好这还处于氏族社会，获取的食物都是由全体成员平分的，哪怕遇到困难时期吃不饱，总不至于饿死人。
但氏族社会之所以是氏族社会，并不全是因为生产力的限制，更重要的在于聚落和部落的组成成员，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为了繁衍，聚落内部固然有着混乱的群婚习俗，但更多时候，聚落成员都要寻找其他聚落开展群婚。
近亲血缘造成的生育缺陷，已经被氏族成员隐隐察觉。
在这种整个聚落都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自然是可以食物平分，甚至于还会特别照顾那些受伤、生病的成员。
但是，当聚落武力吞并了另一个聚落，两者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这样的分配方式还能维持吗？
常国宝对此十分好奇，他其实非常想要抓奴隶了，他的部落定居点之间的道路、各个定居点的排水、引水工程，等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他自己的部落成员，他是不舍得如此使用的。
但是，碍于食物不足，再加上周围聚落其实与他的部落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是血亲，他的部落后代一样是彼此共同繁衍的！
将那些人抓来做奴隶，同样于心不忍。
弓自珍挠挠头，有点尴尬：“我本来想让那些人跟着我迁徙，时间长了就成我的人了嘛，但是食物不够，他们还有些就趁着晚上逃走了。”
……
常国宝无语，那打的一架到底有什么用处？
食物不够，缴获的肯定也吃完了，俘虏也跑掉了，就弄点石头算是战利品？
果然还是托克老爷子说的对，这种生产力，打仗毫无意义……
常国宝决定还是安安稳稳，先把农耕技术研究出来，获得稳定粮食来源之后慢慢吸引、吸收周边的血亲聚落，至于那些基础工程建设，至少等到金属冶炼技术出现之后再考虑吧！
“常国宝，你认为科学是什么？”弓瑾突然发问。
常国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看弓瑾，只见她的手机平摊在桌子上，打开的网页显示着好多关于“科学”的……广告！
比如科学算命。
“这个……”常国宝点着自己的下巴，发现这还真是不好回答，在他的印象中，物理化学生物数学，这样的学科是科学，但是地理似乎也是，历史和政治呢？
“或许，学校教的都是吧？”常国宝试探着回答。
“学校还教音乐、美术、舞蹈。”弓瑾没好气道。
弓自珍一本正经接下茬：“这些是艺术！话说，姐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想到了而已。”弓瑾也选择瞒着自己弟弟，既然同先生他们不愿意告诉弓自珍太多，想必其中有些必要的缘故。
常国宝耸耸肩：“网上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对的。”弓瑾皱眉。
科学是什么，这样的话题距离中学生太远了，最关键的就是并没有一门叫做“科学”的课程，也就不会有那么一章开篇名义、给这个时常挂在嘴边的名词下定义的一段话。
注意力被吸引到此的三个孩子开始对网上的各种说法评头论足，他们天天学习的课本上的内容，一定是被包含进了科学里面的，所以他们认为自己绝对有资格讨论一下。
“这个人说科学是逻辑，我觉得有道理！”弓自珍刚刚学了“数学逻辑”，对于因为所以的证明方式，很有亲切感。
“那些人讲神话也很有逻辑啊！因为是神，所以全知全能。”弓瑾一翻白眼儿，直接反驳。
弓自珍挠挠头，好像自家姐姐这个反例很正确。
常国宝则念起另外一个定义：“当今的科学是毫不相关的两种东西。其一，在大众眼中，它就是很具体的飞机大炮机器人，想得再深入一些的人会说是制造这些东西的技术，他们认为科学一定有个具体的模样，所谓科学进步是人类中的天才推动的，如果有什么外星人更科学的话，他们就可以造出能够阻碍人类的天才继续进步的设备，可以叫飞机、也可以叫大炮、或者什么卫星什么粒子。在我看来，持这种观点的人只是信奉了一个起名叫做‘科学’的神灵，而且他们一点也不虔诚，需要的时候就信，不需要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其二，在极少一部分从业者的眼中，科学就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运用这种方法，就可以不断认识真正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而在这些人眼中，科学和世界都是没有具体模样的，就像当下流行的科学方法中，归纳总结法、演绎法和抽象法这最流行的三种，最初人们仅仅运用归纳法，而后两者也是随着认识世界的程度加深，才被发现并运用的。看，就连科学本身都在被认识着。”
话音落下，常国宝抬头，另外两个都在看着他。
“呃……我不知道他的说法对不对，但我觉得他说的第一种人里，就有我一个。”常国宝略有些尴尬：“好像被嘲讽了。”
弓自珍捂嘴偷笑。
弓瑾却若有所思：“但你有些赞同他的观点对吗？否则你不会念出来。”
“有那么一点吧，主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而且我觉得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嘲讽别人身上，并没有认真严肃地解释科学，或许他讲的有道理，但我没办法很信服。”
弓瑾点头：“也许我们明天可以直接问问同先生，我不觉得托……他们有必要骗我们，同先生应该真的是一位数学家。”
“有道理！”常国宝赞同，他被同先生考几何题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
“岂止是数学家，同先生肯定是一位大科学家！”弓自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你们没有发现吗？同先生的智能机器人都很厉害，他悄悄地躲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常国宝和弓瑾对视一眼，当然有原因，而且那个原因他们俩已经知道了！
正在这时，事务所大门被推开。
“周主任，这是高女士在遗嘱中指定的，我们仅仅按照女士的遗嘱执行。”五号的声音！
常国宝闻声抬头，只见五号宽袍大袖，一身传统民族服饰走在前面，侧后则是一位穿着短袖衬衫和休闲裤的青年男子。
常国宝这边三个人赶忙站起来，把桌椅让给五号和客人。
“这是五号？”常国宝悄声问弓自珍。
“对呀，上次我们一起去公证处，别人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机器人！”弓自珍答。
好吧，上次见识了六号的变身，五号这个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常国宝又想到了托克说的，他和同先生科学？
这金属变皮肤，真的科学吗？
“请坐吧。”五号为青年拉开椅子。
“谢谢，只是房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收，街道办事处是不存在私产的。”青年向一边对他行注目礼的三人点头示意。
五号道：“这一点没关系，房子可以作为公共财产，只是使用权划归你们街道办事处，相关的手续办理，我们事务所会去完成，就是需要你们的配合。”
“这个配合没有问题的，不过高奶奶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啊？”青年看起来很好奇，扫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各种办事指南的漫画上。
“我们有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