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来自于未知,英雄的故事记述了人们最直观的感受,包括洪水的规模很大,但大到了什么程度呢?真的足以“灭世”吗?
很显然,人类基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插上想象力的翅膀之后,未知的或一知半解的东西,就有了迈入神秘的基础。
古汉语中,神秘二字不仅可以作为形容词使用,更加可以直接作为动词:“使某某神秘”,这当然不能当作什么证据看待,但足以说明有一些古人很清楚,神秘的东西往往是人为的。
没有人类的介入,因为天体运动而造成的大气水循环异常变化,会有神秘色彩吗?
想必行星本身是不会介意自己身上,在某几个年份雨量远远多过其它年份这样的事情的。
常国宝很幸运,亲耳听闻了神话的起源。
孩子们围住已经衰老到无法进行采集劳动的老人,认真地听着聚落首领与天神的故事。
老人一边搓麻绳,一边说话,因为牙齿损坏严重,吐字便会漏风,发音不怎么清晰。
“大水淹没了宝贵之地以外的所有地方,就连动物都来避难,当时是阿纳的孙女夕为首领,她听到了神母新的启示,到宝贵之地来的动物同样接受了指引,有马、牛、羊和狼,而神母要我们互相帮助,友善相处。”
“马、牛和羊都很好,但是狼却有了坏心思,它们想要吃掉其它动物和我们。”
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呼,有些还扭头去找聚落中的那些狼,似乎害怕它们忽然扑上来吃掉自己。
“别担心,夕早就知道了,神母在启示中告诉夕,好狼和坏狼在一起,这是神母对她的考验。”
“早有准备的夕首先对所有狼都统一对待,但却暗中组织了最强壮的兄弟姐妹,始终监视着它们,当那些坏狼露出獠牙的时候,夕就将它们全部抓出来了,于是剩下的好狼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孩子们这才放松了警惕,原来聚落里剩下的都是“好狼”。
常国宝在一边听得直发愣,自己什么时候下过这些指令啦?
昨天走之前也就是命令他们驯养牛、马而已……
还考验部落首领、好狼坏狼?
这该不会是最早的童话故事吧!
常国宝在愣愣怔怔地听故事,但他附身的这个人是一个健壮的青年,怎么可以一直混在聚落营地中偷懒呢?
很快就有准备出外打猎的队伍来喊他了,常国宝决定暂时不去体会打猎是什么样子的,他了解过了自己在这些原始人心目中的样子,更加关心的还是那支刚刚出发,准备开辟新家园的队伍。
一个念头,常国宝就非常顺利地脱离了附身的原始人,他的视野随着他的念头不断升高,重回俯瞰,寻找那支南下的队伍。
然而他没有注意,被他附身的原始人在他离开之后,猛地跪倒在地,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宣称自己看到了神母,但神母并非女性,而是一名和蔼可亲的青年男子。
聚落成员怎么可能相信他如此离经叛道的“鬼话”呢?
平日里,他就不是一个能够吸引众人目光的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只会引人发噱。
聚落首领则认为这是有人想要染指自己的权利,自从阿纳的时代开始,每一代首领都会宣称自己获得了觐见神母的权利。
只不过后来常国宝离开虚拟世界,回家睡觉,期间没有下达任何指令,聚落首领们没有夕的胆子,不敢狐假虎威、以神母的名义下指令,于是纷纷声称神母为了退去洪水而陷入沉睡。
就在刚刚,“神母”为聚落指定了新的家园,首领还在思索如何解释新的神启不是通过她来告诉众人,而是直接传达到在场所有成员的心中,结果这就立刻出了个宣称见到“神母”的族人。
首领像是受到惊吓的老虎,维护自身领地的欲望顿时强烈起来。
常国宝的视野离开后,观察地面就没那么仔细了,他一路跟随着向南的队伍,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第一名“选民”已经在一顿聚餐之后,“意外”病故了。
当然,即便发现了,常国宝可能也不会在意,他从没考虑过要发展出一个宗教,原因很简单,就连称呼创世神都一口一个陛下的托克老先生在为他演示时,都没有为了宗教而投入精力,甚至于还屡次阻碍原始宗教的发展,这给了常国宝一个相当明确的暗示,对于素材收集来说,宗教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哪怕获得了畜力的帮助,人类在没有道路的草原、森林中长途跋涉,依旧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
常国宝旁观一阵,认为他的这队“移民”没有危险之后,便转入观察模式,隐于云端之上,时间飞快流逝。
新的营地建立了,两个营地为了联系方便,开始尝试筑路。
在付出了十余条生命的代价后,筑路被放弃。
石器、木器,实在不是改造大自然的有力工具。
但是道路不通、联系不畅,最直观的影响就是两个营地开始产生离心倾向,已经可以被称为部落首领的女人,不甘心自己的权利受损,于是她最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继续增加营地!
在旧营地与新营地之间,数十人规模的小营地不断建立,以这些小营地为基础,经常被人类踩踏的羊肠小径开始渐渐联通。
常国宝在云上一言不发,他感慨于原始人类的智慧,虽然目前他们所有营地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五原市的面积大,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实际控制范围,已经扩大了十几倍。
无论是采集还是狩猎。
常国宝觉得促使他们进入农耕社会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控制区内的广大土地都是非常安全的,猎食动物不是被吃掉,就是被撵走,这里已经是人类的天下了。
主意一定,常国宝立刻下达指令,选取此前收集到的淀粉含量高的植物果实,尝试将之作为种子,埋入土地。
指令很好下,部落子民们在首领的刻意引导下,对“神母”保持着极大尊敬。
各个定居点都开始有人尝试。
他们用石器、木器,整理土地,把地表的杂草、藤蔓折腾出来,给自家的种子开辟生长空间。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各地的种子总算安了新家。
但是很遗憾,知道春种秋收的常国宝没能期盼到粮食丰收,在原始“农田”中长出来的大多是草,种下去的种子不知什么原因,根本没有发芽。
好在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心理预期之内,种植自己不认识的植物,当然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
在图书馆里读过相关技术书籍的常国宝很清楚,农作物种植中,不同的植物需要有不同的育苗程序,需要不同的种植深度,需要不同的播种时间……
看似往土里一按就可以了的“种植”行为,学问很深。
哪怕是专业农民,都不可能做到种植任何作物都高产,他们同样有着拿手的绝活和陌生的手艺。
原始人类面对几乎完全不知道习性的植物们,按照简单粗放的方式播种,能够一次性就有收获,才是运气逆天的事情。
常国宝没有气馁,继续下令种植,这次他把指令下得更详细了,要求人们选取了种子之后找到种子的来源,去观察种子母株的生长情况,总结发芽、开花、结子等等一系列的习性特征。
然而这样的要求对于原始人类来说太奇怪了一点,虽然依靠“神”的权威,常国宝布置的任务总是被完成的,但完成了的意义,却非常微小。
这一代的部落首领善于经营部落成员间的关系,但并不善于促成具体技术的成熟,直到十多年后,部落首领再次换代,常国宝期待中的农耕也没有发展起来。
神,也是有信用的。
常国宝的“神谕”屡次没有结果,部落中已经生出了怀疑的种子。
人们逐渐分成三个派别。
一派认为“神母”的命令被传达错误,部落首领负有责任。
另一派认为“神母”的命令没有问题,是人们没有认真完成。
最后一派,则认为当下出现的是一名“伪神”,“神母”依旧在沉睡,而声称“神母”醒来的上代首领,则是受到了伪神的蛊惑。
最后这一派获得了普遍支持,因为人们还记得,曾经有过一个人,“看”到过“神母”的模样,他“看”到的是一名青年男子!
神怎么可能是男子呢?
所以那必定是一名“伪神”,它假借“神母”的名义蛊惑世人,还把发现了他的真身的人悄悄杀害。
于是各地的种植行为被当作祭祀“伪神”的邪恶仪式而禁止。
常国宝目瞪口呆,他很难想象种植失败是怎么引发“信仰危机”和“宗教改革”的!
部落首领在危机中被罢免,新的首领在事实上成为了号称“通神”的巫,神灵的形象被固定下来,神灵的故事被整理、统一,原始的宗教信条被规范,专职、兼职的宗教人员开始出现。
常国宝的指令不再那么有效,下达给所有人的命令被当作“伪神”的诱惑,唯有获得专门的宗教人员的肯定的指令,才被人们认真执行。
“真正的神灵”受制于人。
常国宝感到沮丧,意料之外的困难来得太突然了!
他决定暂时离开,是到了向托克老先生请教的时候了。
一睁眼,只见弓瑾已经满是不开心地盯着自己,常国宝顿时受惊,弓瑾更是迅速挪开视线。
“你也遇到麻烦了吗?”常国宝见状心中窃喜,不过嘴上还是关心。
“对啊,遇上麻烦了!你不许嘲笑我!”姑娘重新回头,语气十分严肃。
“我嘲笑你干什么,我也遇到麻烦了!”常国宝手一摊,表示俩人遭遇一样。
一旁的弓小弟还是闭着眼睛,看起来这次他没有再被“野怪”偷家了。
“托克爷爷,帮帮忙呀!”常国宝呼唤一声,便见柜台上的显示器跳了过来。
“说吧,怎么了?”
常国宝惊讶:“怎么不在心里直接说了?”
问着,他还目视弓小弟,意思是,早先不都躲着弓自珍的吗?
“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没事。”托克笑呵呵解释。
或许老爷子能够直接看到自己这些人在虚拟世界的表现?
常国宝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托克爷爷,我遇到的是怎么回事呀!”常国宝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那干脆就不去仔细描述什么了。
果然,托克笑着直接回答:“宗教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够更快凝聚文化向心力,但同时也会更加显著地造成文化与你的对抗。”
“而你这一次遇到的宗教形成,仅仅造成了不利的结果,原因在于它并不是你有意推动的产物。”
常国宝点头:“对呀,我看您都没有弄,所以我没打算搞什么宗教的!”
一旁的弓瑾听得满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顿时眉头微皱。
托克呵呵一笑,两个孩子顿时和他一起来到了虚拟世界的云端之上。
“托克爷爷,可以两个人一起经营一个虚拟世界的吗?”常国宝顿时有了新的联想。
“当然可以。”
“那么更多人呢?”
“也可以。”托克给与肯定答复,但话锋一转:“不过不论几个人,如果获得了奖励,也只能给一个人。”
常国宝点头,他是想和弓瑾凑在一起加深感情的,奖励什么的,一轮一回也没什么!
托克晓得常国宝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呵呵”直笑,还一轮一回,先把第一回拿下再说吧,今天的这次尝试,眼看着又要失败了!
弓瑾的注意力,一来就放在了大地上的部落中,常国宝这次的部落发展确实很快很不错,部落雏形的出现,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进步了,虽说除去选择最初的定居点,聚落能够发展到这般规模与他的关系并不大。
但就是这个定居点,对于洪水侵袭下的原始人类来说,非常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