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国宝这一刻是惊愕的。
因为女人在拒绝之后，竟被那个男人命令卫士就地轮奸。
眼前的一切没有让常国宝感到羞愧，却令他反胃。
现代社会随着生物学的发展，关于人类本身的科普工作进展很大，涉及两性生殖，其实学生们一点都不陌生，只不过学术名词不会引起绯色的联想，干巴巴的词句也无情趣。
纯粹的生殖活动被人们视作吃饭喝水一般，若讲追求，那么容貌、身材、爱情或者其它什么稀奇古怪的情绪，才是人们在生活中对两性活动的真正追求。
然而无论追求什么，强迫他人，这本身就被人们唾弃，或许会有一些叛逆期的孩子无人管教，认为凌辱他人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随便一个生活于现代社会的正常人，都绝对不会在做了类似事情的时候毫无羞愧感。
常国宝这一刻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了令人无法原谅的肮脏行为，一种类似于“教子无方”的情绪疯狂涌动，若不是他此时的状态不能直接动手打人，很可能眼前这些正在施暴的家伙都要遭到他的痛殴。
“献、是不献？”男人在卫士们告一段落之后，居高临下俯视着瘫在血泊中的女人。
女人半晌没有动静，刚刚的挣扎和嘶吼似乎已经耗尽了体力，好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投下影子的男人。
“呸！”一口带血的涂抹差一点就被喷在男人脸上，可惜离得太远，仅仅落到了他的下衣上。
男人顿时暴怒，一把抢过卫士腰间的大铁锤，抡起来就砸在女人的脑袋上……
常国宝真的呕了起来！
长这么大，哪怕是经历了多次虚拟世界，他都没有近距离旁观过这么暴虐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心情再去观察男人脸上愤怒却又夹杂畅快的表情，但若真的看到了，说不定他立刻就要升起将之毁灭的情绪。
“传，召氓三千，伐朱蛋。”男人可不知道自己正被一位“神明”厌恶着，他将沾染着红白浆液的铁锤随手丢在地上，趾高气昂地对那几名卫士说道。
于是其中一人立刻快步跑了出去，而那刚刚被抢了武器的则开始安排人打扫“卫生”。
这群人连衣服裤子都不重新穿好，肮脏且丑陋地做着事情。
常国宝难以理解，这些就是自己的子民们吗？
那些善良、温柔的人哪里去了？
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只看到了野兽？
虚拟世界里，他干呕再久，也不可能真的吐出点什么来，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在此，除非他像先前的“附身”一样，去控制某一个具体的人物，然后就可以将对方的身体当做自己的身体使用了。
要不要直接附身，控制着这个男人去死？
这样的人作为国家的统治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常国宝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选择的可行性。
说真的，虽然还没有彻底搞明白刚刚那个女人的身份，但不必多想，那一定是另一个势力的成员。
而那块金子，被自己的子民惦记上了。
常国宝想下手，却又想起了自己其他的子民，那些称不上统治者，每日要辛苦劳作的人们，现在如何了呢？
看起来母系氏族社会已经在眼下的国家彻底解体，那么这些人走到了哪一步呢？
若是参照常国宝所在世界的历史，人类进入父系主导的氏族社会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奴隶制，父系氏族的延续时间比起母系氏族来，几乎就是九牛之一毛，那是以千计数和以十万计数之间的差距。
但这些未必是一定的，当有些民族已经走入了工业社会甚至信息社会的时候，还有些与世隔绝的部落停留在父系氏族、母系氏族之中，这些个例的存在，足以说明有关社会变迁的规律，并不是绝对精准的，出现任何此前未见的变化，都是可能的。
常国宝想要迫切地弄清楚，现在这个国家是什么结构的，是否使用奴隶，社会组成是奴隶主与奴隶为主体，还是其它的。
除此之外，还有男权是如何取代女权的、旧日首都是如何被放弃的、城池与道路是怎么修建的、历法和农业是怎么发展的、织染技术是如何产生的……
太多了，想要知道的太多，而常国宝没能找到自己的巫觋。
那些人不知哪里去了。
在搞明白这些之前，常国宝不太愿意直接杀死那个令他极度厌恶的男人。
因为理智还在。
现代社会的法制熏陶，早已深入骨髓，若是小事违法，可能还仅仅是心理上的负罪感，但若要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常国宝认为法律的审判一定不能缺席。
这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拥有的是真实的生命，并不是说给这里取一个“虚拟世界”或者“素材”的名字，就可以真的把他们当做假的了。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常国宝不认为自己就真的是“神”了，而即便真的是“神”又如何呢？
没有见到同先生和托克老爷子甚至不愿意干涉现实世界的任何普通人吗？
他们为什么不呢？
常国宝一点都不觉得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原因必定是因为他们不愿意，他们有着自己的操守。
如今想一想最初托克为常国宝讲解事务所合同时所说过的话，常国宝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充分理解了！
“进入了你们的社会，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就不违反你们的法律。”
就是这么简单，什么样的事情是必要的，什么样的事情是不必要的？
或许在同先生他们的眼里，只有世界毁灭才是必要的吧？
反正常国宝还没见到必要的！
那么榜样已经立在那里了，自己该怎么做？
仅仅凭借自己的好恶，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
毫无疑问，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是极其恶劣的，应当受到审判，但审判也应当以他们这个国家的法律来执行。
他们。是的，他们！
常国宝很失落地把自己摘出来了，一夜不见，不仅仅人非，物也不是了！
总是幻想着这是自己的子民，但自己根本没有教过他们做事要如此暴虐。
甚至于常国宝已经想到了，这个国家会不会还没有法律？即便有了法律，作为统治者的男人，会不会本就拥有最终解释权？
这些太正常了！
若是抑制住个人情绪，他常国宝很可能无法干涉任何事情。
就像同先生他们不管简春兰和犯罪分子之间的斗争一样，而那些犯罪分子如果按照法律审判，绝对应当处以刑罚。
即便如此，同先生和托克老爷子都不理会。
那么常国宝呢？
他瞪着眼睛疯狂搜索，历史资料、法律资料，这就是他要找的，这个部落的文字语言受到了常国宝的提拔，哪怕是无形中的。
所以这些成文的记录记载都应当存在才是。
最终，常国宝在一间偏僻的干栏式建筑中，发现了整整一屋子的泥板文书。
所有文字都被刻在泥板上，屋子里通风且干燥，无论日夜，都会有几个人看守着，同时学习泥板上的记载。
常国宝瞬间联想到了纸，织染技术都出现了，纸却没有被发明，但他此时毫无指点这个国家的兴趣了，个人的恶行令人作呕，但若罪恶充斥于整个社会，那么常国宝已经想不到一星半点帮助他们的理由了。
不用拿起来，身为“神明”，常国宝可以很轻松地观看泥板记载。
“釜死，铜继。”
“铜死，丝继。”
……
一开始，是连年代表述都没有的简单记录，很明显，那些单字的人名就是一代又一代部落首领。
如此记录了四十多块泥板，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工合琦、塬，为三氏盟。”
常国宝有点奇怪，这个含义不怎么直观。
泥板不大，而字写得却不小，再加上泥板保存不易、重量又沉，那么尽量简化记录内容，也就是题中之义了。
而句子之间能有简单的标点符号，都是常国宝的功劳，否则连在一起的字句，即便常国宝能够因为“神明”的特权而直接获知每个字的含义，也还是需要断句很久，才能真正读懂。
接着往下看，常国宝觉得联系上下文，应当有助于理解。
“工七年，合孤方，为四氏盟。”
“工八年，狐方掠孤方，工胜。”
“工十年，工伐狐方，胜。”
“工十三年，合狐方，为五氏盟。”
“工十四年死，茜继。”
……
这大约就是部落历史了。
常国宝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应该是其它部落，而工则是自己部落的首领。
这个人担任首领期间，做了几件大事，促成了多个部落之间的联盟，而联盟首脑，显然还是工。
到这里，常国宝会心一笑，这些联合的部落里，很可能就包含着最近的那两个，之前他屡次打过主意的那些。
看起来，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先进的文化和技术，以较小的代价吸引了他们。
常国宝接着往下看，后面的记录渐渐丰富了起来，年代也开始明晰，只不过有些首领在位期间依旧只有几个字，他们到底代表了多久，还是没有明述。
年代，这个记载中的重要元素，依旧没有彻底固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