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意外,乱糟糟冲上来的防守方根本没能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战斗接触面始终就那么大,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才能上前。
但后面的人并不能真正保持体力,要知道石器最大的劣势并非威力小,而是重量太沉,有多少人可以提着一二十公斤的武器长时间作战?
等到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也一样疲劳。
最终,整个防守阵线被击溃,很多人想逃跑,却早已力气不足,被原本负责后勤的那些丰国征召军疯狂追赶,只有少部分成员逃出生天。
幾缴获了令他喜爱的“阳铁”,并且找到了出产“阳铁”的矿山。
被俘虏的人们分成两部分,其一分给参与了战斗的所有人,另一部分则成为了幾的私产。
随后他们又被驱使着修筑道路,从丰国到他们的故乡的道路。
常国宝懒得去关注丰国内部的利益分配,他已经可以确定,丰国目前属于奴隶制。
怪不得那些出征的战士无论是否属于常备军,都兴致高昂。
奴隶制,在常国宝看来,本就等价于邪恶。
虽然他很清楚,在生产力发展到某一阶段的时候,这个社会制度是具备极大优越性的,但它并非必不可少,不但有托克老爷子先前为他做教学时的例子,现实世界的历史中,也有从原始社会跃过奴隶制、土地封建制,直达权力封建制、资本封建制的例子。
所以他原本的规划,就是要越过这一阶段的。
可惜,一切都晚了。
丰国自发地进入了奴隶制社会,周围有着大量的其它部落,也就意味着奴隶来源的丰富。
或许被自己看到的“暴虐”,就是在奴隶身上培养出来的?
常国宝想到了这种可能,至少幾在征战过程中,并没有对自己人做出类似的事情。
所以,在丰国国人的眼中,幾应当是一位优秀的国王吧?
能够取得胜利、能够带来利益、能够改善国内基础建设、能够使人民的生活富足稳定……
真是讽刺啊!
常国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原始人尚且如此,现代人类呢?
那些政客如何?
真的会更加文明吗?
常国宝打了个冷颤,自己这次的素材演化,无论能否得到奖励,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失败了!
部落没有按照他的设想走下去,整个社会主体的思路都已经偏离到了对外征服,同时使用奴隶大规模生产、建设的方向上去了。
常国宝明白,到了这一步,哪怕他现在不断下令要求释放奴隶,反对奴隶制,也都是徒劳的。
按照托克老爷子的话讲,这就是文化取向所产生的反作用,想要改变,唯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其一是顺着文化取向,使社会主体迅速发展,当他们的发展受到严重阻碍之后,自然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寻求改变,趁此机会,再做引导。
另一种,则是直接挑起内战,常国宝可以利用自己“全知”的威能,挑动奴隶起义,用血和火,清洗一切。
前一种耗时长久,而且未必能够取得想要的效果,一个不好取得反效果也不是没有可能,比较稳妥的方法,就是寻找合适的“伟人”,让他们改变整个社会的文化取向,从而达到目的。
后一种,内乱就必定将会面临外部的风险,而且奴隶起义打碎上层建筑,相应的文化知识必定出现断裂,说不定就会有很多重要的知识就此失传,而在付出了如此代价之后,原本的奴隶也未必不会成为新的奴隶主,一切都很可能回到原点。
常国宝很失落,他拿不定主意,是直接放弃?还是最后一搏?
想到那些孩子的笑脸,都是由奴隶们的血汗供养着的,就令他的心中满是痛苦。
或许丰国国人不认为其它部落的人类是自己的同胞,但常国宝显然不会那么想,站的高度不同,便有不同的痛苦和快乐。
更加关键的,则是他很担心,今日的丰国人习惯了压榨凌辱,一开始仅仅是“外人”、“敌人”,那么久了以后呢?
难道不会有“自己人”沦落至此吗?
简直是一定的!
“外人”的数量总归有限,而处于这样的社会发展阶段,军队的作战半径受到极大限制,离开国境远了,后勤补给是必然无法供应的。
当“外人”被抓尽,接下来如何满足不断高涨的欲望?
唯有一个答案!
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常国宝一眼就能看到的局面,当事人们却在欢呼自家分得了几名奴隶……
如火如荼的建设到处都是。
农田开渠、城际道路、造桥造舟……
到处都是奴隶的身影和尸体,国人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金山甚至出现了一位建筑大师,受到城市人口增加,从而生活垃圾巨量增长却难以处理的刺激,城市公共供水、排水工程和垃圾统一回收的规划被设计出来。
这甚至是可以媲美“伟人”的人物,但常国宝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首都城外的“焚尸场”大雾遮天,终日不绝,倒毙在城市建设中的奴隶数都数不清。
为了保持奴隶数量,幾带领着自己的军队不断作战,抓捕俘虏是第一位的,占据优良土地则是次要的。
短短三年,粮食短缺愈演愈烈,被投入农业生产的奴隶甚至眼睁睁看着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而饿死。
补充已经跟不上消耗,粮食就那么多,军队吃了,其他人自然就没得吃了。
好在金山城的工程已近尾声,接下来不需要继续从农业生产中抽调大量奴隶了,相应的需要供应的人口也减少了。
常国宝在麻木中看着城市变得干净又整洁,街道没了垃圾粪便,下雨天也不会积水、没有泥泞,城中甚至盖起了三座公共浴池,国人们一个个显得彬彬有礼,富足快乐……
如果没有让他看到那些工程结束之后,依旧幸存的奴隶被直接活埋就好了。
连焚烧都觉得麻烦,收集燃料也很费事。
而就地挖个坑,可要简单得多。
享受了一切的国人根本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而由此减少了粮食供应压力,使得粮食危机渐趋平缓的幾,更是获得了巨大的威望。
常国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或许将一切罪恶都毁灭在血与火中才是正确的?
所有人,包括孩子们,都在食用奴隶的血和肉,他们享用的一切,都是在罪孽的基础上建造的。
所有人,都有罪!
他甚至偶尔会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失,如果最初就不断强调不得使用奴隶、如果他没有在昨天夜里离开事务所而一直看顾着这些子民、如果……
如果太多了,每一种选择都有可能避免他的国人成为被罪孽灌满身体的现状。
但他一样都没选。
或许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去奢望特异功能,不来不自量力地“引导”原始人类,这些早已灭绝的人种就不会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正在此时,托克的声音响起:“时间不早了,你的哲学烦恼还没想开吗?”
“这不是哲学。”常国宝无精打采。
“好吧,这些随你。我都没想到你一下午时间会选择旁观,不过这是一件好事情,我看到你坚守底线的决心的时候,说实话挺感动。”托克的声音很温和,显然是在安慰常国宝。
“可是,托克爷爷,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部毁掉,之前我觉得应当向你们学习,尊重大多数人的选择或者不干涉,但现在我觉得大多数人可能都不该存在,没有了人类,才能使世界干净。”
常国宝已经从自毁情绪之中升华了,看起来准备做一个毁灭世界的大魔头。
话音落下,常国宝眼前一闪,便重新看到了事务所的大窗户,还有柜台上的电脑屏幕。
“没看出来,你还蛮危险的,我一直以为你脾气温和来着。”托克笑得胡子都在抖:“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杀一个没意思所以懒得杀,要杀就全杀光?”
常国宝沮丧道:“托克爷爷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可笑,我知道把他们都杀了是不对的,至少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慢着,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想的那些责任,我看一点道理都没有。”托克直接打断常国宝,这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如果真的按你的想法,那些原始人使用奴隶,然后轻易杀死奴隶,而所有获益又没有反对的人,都是有罪的,那么你就首先要考虑,怎么把你们这个现实世界清洗干净了。”
常国宝点头:“是的,我想现代社会技术如此发达,隐蔽起来的恶行肯定更多,有些会被发现,而有些根本发现不了,那些人……”
托克再次打断他:“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老祖宗们,也都是经历了奴隶社会的,他们不会比你的丰国干净到哪里去,而他们因为奴隶获过利、做过恶,从而使你们得以存在,按照你的思路来讲,你们这些人也该以死谢罪才对,这才是原罪。”
常国宝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