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语气中森冷一片，青年面上的表情却仍然丝毫不显慌乱，依旧是好整以暇地摆布着身前摊开的地形图。
见青年抿了嘴唇不再说话，那兵士也不敢出声打扰，只仍旧是守在大帐中。
他心里清楚得很，去年大宣同北凉交战的时候，秦杨斩杀北凉大将于马下，那次战役虽说是不曾真正动摇了北凉的根基，可也让向来以骁勇自持的一众北凉百姓真正地陷入了低迷之中。
那个时候，北凉皇室是真的有在考虑做大宣的朝贡国这一决断的。
也是在那个低迷的时候，已经埋骨于黄沙中的哈木齐将军的长子突然站了出来。
兵士忍不住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桌案前仍在思虑的青年。
明明这位长子没有已逝将军的半分英武，可他就是凭着三言两语，将北凉百姓的斗志重新给点燃了起来。这样的人，合该是北凉国命运的转折点！
兵士将飞远的思绪收回来，正好迎上了青年逐渐冷静下来的目光：“方才你是不是曾提到，秦家军此次出战的人数变少了？”
兵士一愣，随即点点头：“正是，但敌军城墙上的弓箭手似乎也较之以往增多了些，城中各处防御更为坚固。”
眼中凝滞骤然淡下，青年顿了顿，突然笑了：“外强里虚，纵然不似布帛中的内容所描述的那样，但此次秦家军的确是受了些许影响……继续打。”
兵士毫不犹豫；“是！”
目送兵士匆匆出了大帐，青年眼中的笑意这才逐渐消失不见。
原来秦家军终究还是中了计，此时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秦家军依旧未曾作出退兵的决断。不仅不退，还要主动出击，直面来势汹汹的北凉军。
秦杨此举……是真的不怕死么？
“只可惜我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过羸弱，这一次不能亲手替你斩下那人的头颅啊，父亲。”
“杀！”
胯下铁马嘶鸣，披了黑甲的金戈一个扬蹄，直接就将企图从侧方攻进来的北凉兵士踹翻。
秦杨面上沉沉的一片，手中方天戟一个狠劈，直直迎向那对闪着银光的弯刀，将对面那同样打马而立的虬须大汉震得虎口发麻。
“呸，怪力！”
虬须大汉唾了一口，紧了紧手中的两把弯刀，再度迎向秦杨已经扬起来的方天戟。
可经验丰富、此时精神也不算太差的秦杨又岂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粗莽大汉能打败的？两人再次交手了数个回合，虬须大汉不敌撤退。
秦杨嗤了一声，最后一次扬起方天戟，用力挥下！
那样大的力气挥砍下来，青铜制的长戟利刃挟裹着劲风冲向面门，顿时骇得虬须大汉忙抬手阻挡。
他的手掌挡不住这样打的力道，虎口处更是疼疼痒痒的，偏生那股大力却是丝毫也不衰减，仍旧势如破竹地斩下来。
虬须大汉咬紧了牙，面色也跟着被涨的通红。下一刻，已经被震得发麻的手掌终于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弯刀。扛在最上的右手一个不稳，顿时就失了手将弯刀给掷丢了出去。
日光在认真打磨的弯刀表面曲折，那柄被大力震到半空中的弯刀迎风闪着光亮，而后直直坠落下来！
好死不死，正好落在一名北凉军头顶上，将其死死地定在了沙土之中。
“嘁……”虬须大汉紧了紧空落落的右手掌，使了眼色，顿时就有一群粗莽大汉冲上前来挡住了还欲追击的秦杨。
秦杨挑了挑眉，也果真不去理会躲藏在众人身后的虬须大汉，只用心迎接着粗莽大汉们的夹击。
周遭江纪安打马持剑，冷脸护卫在秦杨身侧，将企图偷袭的北凉行兵一一斩下。流觞冲锋陷阵，扬起长戈对上敌方副将。
层云低沉，漫天的尘烟笼罩之下，两军交战于一处，就恍若是乌黑的潮水涌进了黄沙之中，彼此互相吞噬。
秦知秋立于城池之上，望着城下的两军战于一处。层层的人影交叠，让她差点找不到秦杨的身影。
她细细想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站在高处看着秦杨为着他身后的土地冲锋陷阵。
第一次北凉军突袭时，她跟在东郭先生身边，只能在军帐中听着兵士们传来的前线的消息。
第二次，秦杨允了她持长戟入沙场，彼时她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沾染了血肉的青铜方天戟在尘土中起起落落。
此时她的目光追随着秦杨，看着他手起而长戟落，顿时就有一人因此丧命。
的确是与以往有不同的。
秦知秋皱紧了眉，便是秦杨以往同她和江纪安两人比划的时候也不曾如此的吃力过，想来那粮草中的毒物果真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影响。
城墙之下，早先同秦杨战于一处的虬须大汉早已悄悄地隐到众人之后，眼看着早先的大汉已经被秦杨清理得差不多，忙又点了一众魁梧大汉蜂拥上来，不动声色地用车轮战的方式消耗秦杨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