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士忙出门去寻坐在院外的两个人了,不出片刻,东郭先生就听见了门外传过来的脚步声。
他拄着拐杖行至一旁的桌案边,坐下的时候正好逢上门外两人慌乱的眼,状似笑嘻嘻地打趣道:“急什么呢?秦家小子好端端地在这儿躺着呢,不能再舒服了!”
秦知秋疾步行到近前来,一看见秦杨面上带着的安抚的浅笑,只觉得眼中又开始涩然起来。
纵然东郭先生有意让他们放下心,纵然他说得再怎么轻巧,可秦杨此时的状况看上去的的确确是不大好了。
虽说是身上盖了薄被,但房间内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气却是半点也搀不得假的。
方才她还看见军中医师端出去了几盆血水,遍是伤痕的身体就这么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怎么能舒服得起来呢?
东郭先生看着小姑娘又要掉金豆子的红红双眼,脸上笑意也随之缓缓淡下去,喉中还想玩笑的打趣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秦杨眼里带了明显的笑,他缓缓从被子里抽出一只右手来,慢腾腾地移到秦知秋的脸颊上,替她擦去那些个滚落下来的金豆子:“知秋以前似乎是不爱哭的呢。”
他自顾自地说:“以前也就是在你娘走的那一天哭过大半天,往后就没见过你掉眼泪了哩。就是每年你娘忌日的时候,爹爹也没见过你哭过。”
秦杨轻轻叹了一口气,捏住了秦知秋的脸颊掐了掐:“现在知秋却哭了,是不是觉着爹爹也要同你娘一样离开,要把你一个人丢下来了?”
秦知秋红了鼻头:“爹……”
秦杨忽地又乐呵呵地笑了:“都说长大的女儿家容易胡思乱想,知秋也一样啊……好知秋啊,爹爹答应你,在你身前有能够为你挡去风霜的人之前,爹爹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秦知秋抿了抿嘴唇,红着眼眶点头:“一言为定,爹爹不可以丢下女儿。”
一旁的东郭先生也觉得眼睛里头涩涩的,忙抬起一手捂住双眼,另一只手在空气里扑腾着嚷嚷:“哎呀行了行了!都多大了个人了还在这腻歪?”
他将手指缝掰开,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瞅着床榻边的父女俩:“这不就受了点伤嘛,就凭着秦家小子如今的状态,一定是受得住的,瞧你们这副表情,真以为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秦杨苦笑。
这样的场景秦知秋也算是已经经历过一次,那次叶言意撒手丢下她就走了,只怕小姑娘心里已经是有阴影了罢?现在怎能不腻歪?
一边的江纪安也咳嗽了几声,有意将众人的话题带偏:“初步估算,这次秦家军的伤亡数量几乎是上次的两倍之多,但北凉军的死伤人数也不少,那十三万北凉军,估计剩下的人数已经抵不过我军了。”
东郭先生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就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此次北凉军可是真的出了大血,若是不想巴巴地跑过来送命,想来最近是不会再进犯了。”
秦知秋皱眉:“且先不谈北凉军,将军如今的伤势究竟如何?”
东郭先生眨了眨眼睛,试探着望了床榻上的秦杨一眼,同他对了个眼色,这才开了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嘛……”
他垮下了脸:“顶多是在未来的好一段时间里上不了战场了。”
江纪安与秦知秋齐齐一怔。
东郭先生瘫在木椅上,继续道:“这身上被那群蛮夷疯子划伤的地方暂且不论,那根羽箭可是直直扎进了秦家小子的左手关节里。”
他偏了偏头,将那支已经取出来箭矢从角落里捡起来,丢到房间中央:“这箭矢的箭头可是青铜制的,最是歹毒。后期若是不把伤口处理好,跟着就要中毒发病,只怕这条手臂都要连带着废了。”
秦知秋沉了脸。
东郭先生撑着下巴:“幸而军中医师跟着秦家军行军多年,还有些应对的方法,这箭矢的伤应当是可以处理好。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颇为难办的一处伤。彼时在城下的时候,北凉军一个接一个地冲上来,身上的铁甲同手里的厚盾都直直往秦杨身上撵……”
他眨了眨眼,见秦知秋抿紧了唇,轻叹一声:“别的地方倒是因着皮实没出什么事,就是右腿膝盖骨那块,几乎是快裂了。”
江纪安抿了抿唇,顿时屏住了气。
这叫不是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