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绾这才松了口气:“无忧便好。只是那日听说姑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祖母着急得不成样子,忙着人过来宫里寻我问话,我也只是搪塞了过去。知秋回去后可莫要忘了去寻祖母,让她老人家好生放下心来呢。”
秦知秋捏了捏她的手心:“知道啦,太子妃殿下。”
她这一唤,顿时惹得叶泠绾红了眼角,只抬手轻轻垂着秦知秋的臂膀:“你还说?去年二月底,你才将将应了我要早些回来看着我出嫁的,如今回来,都……”
如今回来,她都已经嫁作太子妃有半年时间了。
去年在盛京城门送别之时,一行人有说有笑,只当秦知秋是陪着秦杨出去见见塞外风光,马上就能回来。
谁知这一去就是一年,中间遇到多少险阻,无人知晓。
秦知秋有心带歪话题:“是啊是啊,是我秦知秋违约了,我可还记得欠你一份出嫁的贺礼,无需泠绾此时刻意地来提醒我呢。”
恼得叶泠绾又轻捶了她几下。
两人一路沿着石道漫步,径直入了深宫。直到停步在一座朱门宫墙前,叶泠绾脸上的笑意这才淡了下去。
秦知秋抬头仰望那宫门上悬挂的牌匾:凤仪宫。
叶泠绾攥紧了她的手:“皇后娘娘一早就托人来寻了我,说是等你述职完毕,便带你来这凤仪宫一趟。”
秦知秋垂了垂眼,心中攸地回忆起当初独自来这凤仪宫时、林皇后对她说出来的一番话,眼中眸色顿时一沉。
叶泠绾牵着她往前走,两侧宫人宫婢早有准备,也不着人去通报,只屈膝行了礼。
“皇后娘娘这一年来病得厉害,一天里大半的时光,都只能在床榻上度过。知秋稍后进去了,切记莫要多提朝中之事。”
她深深看了一眼秦知秋。
仅就是这一眼,秦知秋便懂了叶泠绾的深意,顿时就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轻轻捏了捏叶泠绾的手掌,让她安心。
院中一片寂然,若不是四周装饰尽皆精致华美,路旁四处都侍立了宫人宫婢,秦知秋还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殿内没有再燃檀香,鼻翼间只闻得到一股浓重的药香,以及浅淡的煤炭气味。
见两人齐步踏入大殿,殿中的大宫女如意面上神色如常,只轻轻福了福身,这才领着二人往内殿走:“二位贵人随奴婢来。”
绕过屏风,鼻尖闻到的药香更浓,秦知秋轻轻皱了皱眉,此时景象,倒是让她觉得分外的熟悉。
似乎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整日生活在一个充斥着苦涩药味的昏暗房间里。
叶言意。
秦知秋抿了抿唇,身在暖房之中,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内殿燃了火炉,林皇后就这么阖着眼躺在软榻上,若非是如意温声将她唤醒,她还未曾感觉到身边多了两个人。
“太子妃来啦……”皇后由着如意在自己身后置了一只软垫,这才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略显高瘦的姑娘家身上。
一眼望过去,顿时怔住。林皇后眨了眨眼,嗫嚅着嘴唇,忍不住将手伸出暖被外头。
秦知秋垂眸,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只已经显出几分苍老的冰凉手掌。
在暖被里捂了这么久,可皇后的手仍旧是冰冰凉凉的,甚至还不如秦知秋这个刚从外头进来的人的手热乎。
“臣女秦知秋,见过皇后娘娘。”她垂下了头颅。
皇后立刻就流出了眼泪:“知秋,知秋……还好你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松了握着秦知秋的手,缓缓抚上了秦知秋的脸颊,似乎是有些记不清时间了,问她:“昭宁……在外有一年了罢?”
秦知秋点点头:“是。”
“你父亲呢,如今可还好?”皇后又问。
秦知秋顿了顿,周遭叶泠绾和如意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焦急神色。
秦知秋面色不变:“军中有良医,父亲也还好。”
似乎是十分相信秦知秋所说,林皇后缓和了眉眼:“那就好……总归是还未酿成大错。”
她目光慈爱地看着秦知秋:“当初听闻你这丫头替父杀敌,本宫还担心坏了。瞧你如今这个样子,果真和当初你母亲说的一样,是个正正经经的秦家人。”
皇后眼里带了释然,思绪飞远,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若是你母亲还在,听到你替父领兵、平定北疆的消息,只怕心里不知要暗暗责怪你父亲多少次。以往她就曾向本宫埋怨,说那秦大将军平日里是如何的不着调。”
她顿了顿,多添了一句:“是笑着说的。”
秦知秋颤了颤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