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木齐呼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尽快重整士气,而后随便做做样子去吓吓秦家军便够了,到时候再瞧瞧他们的反应。”
虬须大汉顿了顿,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一次……不打了啊?”
哈木齐瞥向他眼中凉薄一片:“援军未至,再往前凑,是要找死么?”
那样阴冷的目光,直将虬须大汉吓得一哆嗦,呐呐地低下了头,再不敢开口。
他可还记着,此次在战场上他不敌秦杨,领军撤退回到军营之后,哈木齐瞥向他时那个凉凉的眼神。
房中的气氛逐渐变得不对劲,其他的将帅也看出来了,顿时都微咳了几声,企图帮着虬须大汉减去几分不自在。
底下一人挠了挠头,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径直迎上哈木齐的眼神:“将军……临行前,王曾说过,此次同大宣交战不会再指派给我们更多的兵力了……这次的援军……能有多少?”
哈木齐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好像不足百。”
一群大汉顿时就懵了:“啊……啊?不足百的援军?这,这能有什么用?”
哈木齐笑眯眯的:“人自然是没有是什么用的……有用的,是这群人运过来的东西。”
眼里笑意逐渐浓郁,他径直抬步行至窗棂跟前,修长的指尖伸进了一只小碟子里,捻了捻里头的黑色粉末。
细微的秋风吹过来,带起了一股子硫磺独有的刺激气味。
瘦削青年轻轻勾起了唇角。
秦杨极其舒适极其安逸地过了好一段调养时光。
他抬高了绑着木板的右腿腿骨,差点没忍住将左腿搁上去迎着风晃一晃。
东郭先生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过就是出来透气一趟,你小子就这么高兴?”
迎着秋风,秦杨无不享受地摇头晃脑:“当然高兴了!这都被关在那昏暗的房间里多少日子了?出来吹吹风多舒服!”
东郭先生闲着无事,还真的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才半个月不到。”
秦杨懒得瞅他,又迎着风抬高了自己的左腿,摇晃了好一阵子:“什么叫才半个月?先生还想将我关多久?左右这左腿也不疼了,就允了我,让我出来玩玩嘛。”
东郭先生笑眼望着他:“不疼?老夫瞧着是没知觉了罢?你还是老实着躺好了,早点好了腿,也好早点出去走走。”
秦杨乐呵呵地哼哼几声,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肃了脸色,唤了站在不远处的江纪安上前来:
“下午的时候,江副将记着去写一份军报道盛京城里去,就说我身体无碍,已经无需再寻什么解毒药草了,只请旨另发粮草。”
江纪安顿了顿:“朝廷之中尚有大奸臣,将军此举是否是会草惊蛇了?”
毕竟如今北疆军营里的消息都是出于封闭状态,定安侯只怕正是得意洋洋的时候,让他自大狂喜,总比冷静下绊子更要来的划算。
秦杨却是皱着眉挥了挥手,仰躺着看着天上的流云,苦笑:“冷静给我下绊子总比给陛下下绊子强。”
秦杨转过了眼:“朝廷中需要听到我的消息,必须要让定安侯知道,在北疆这处,还有一个护国大将军死死盯着他定安侯。这场对峙,还远没有结束。”
东郭先生瞧着秦杨面色沉郁,忙翘起了胡子,嗤他:“老夫瞧着你就是不想让那劳什子定安侯舒心,找什么借口?瞧你那德行,还以为多正经呢!”
秦杨不以为意:“我本就是不想让定安侯快活,片刻也不行!我这辈子就跟他杠上了!”
他状似轻松地说出这么两句话,却让东郭先生心情复杂。若是最后不闹出个结局出来,这秦杨也许真的会去跟定安侯杠上一辈子。
院中的秋风忽地变大了些,一片巴掌大的红叶被这阵风吹动,径直拍向秦杨那喜滋滋的脸上。
听着那“啪”的一声响,东郭先生笑出了声:“连树叶子都说你是在吹牛呢。”
秦杨“呸呸呸”了几声,抬了还能动的右手臂将树叶子挥下去:“这枯叶分明是在说,纵然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可我还能像这树叶子一样,在进土里之前拍人一巴掌哩!”
东郭先生笑不出来了。
进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