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那份内容骇人的军报禀上朝廷之后,盛京城中确实闹了好一阵子。
秦大将军怎么会受伤呢?
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情绪低迷,俱都把眼睛耳朵朝向了北边,希望大宣的这位护国大将军能够在下一刻给他们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回来。
定安侯一党只觉得可笑。
快要埋骨进北疆土地里的人了,还能传回来什么喜讯?
一群官员在定安侯府喜滋滋地看着歌舞,定安侯甚至还打算随便找个由头在府中办场酒席来热闹热闹。
可这酒席的事还没张罗起来,秦杨还真就传来了一封“喜讯”。
军报的内容依旧是由那独属于女儿家的娟秀字体书写,可在结尾落款处,却留了一排潦草至极却豪气云天的几个大字:“护国大将军,秦杨,报。”
盛治帝在看到这么一排字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在朝堂上笑出声来。
还没输!还没输!
他眼中笑意明显,对上朝堂之上定安侯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悬着的石头陡然落地。
身在北疆,受北凉人和定安侯双向夹击的秦杨尚且还未曾认输,尚且还能撑住,他这个大宣皇帝自然也能挨下去!
仿佛是受了鼓励,盛治帝一党各个儿都恢复了精气神,第一个想的就是要筹粮给秦家军送过去。
盛治帝满打满算,这回连负责统管运输粮草事宜的官员都一溜儿地换成了自己人,可却未曾料到,这粮草,定安侯不让筹。
御书房内,盛治帝气得将定安侯一党众多官员呈上来的折子全部扫在地上:
“什么粮草供应不足?国库之中分明还有余粮!再朝着北疆诸多城池的粮草中取些出来凑凑,定是足够发往秦家军军营中的!”
楚尧躬下身,抿唇将那些奏折一一捡起:“定安侯说今年的收成不好,国库已经在亏损,其中的余粮,是拿来在关键时刻应付的。”
盛治帝攥紧了拳头:“如今还不算是关键时刻不成?若是此次不发粮,我大宣的护国大将军难道就要这么硬生生地饿死在北疆?”
楚尧抬头,面上仍旧镇定:“定安侯说,此前就已经向着北疆军营发放了好一批粮草,这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又要朝着军营发放粮草,实在是太过浪费。”
盛治帝皱眉:“那一批粮草究竟为何浪费,他定安侯还能不清楚不成?只是朕不愿意现在就揭破那等事情,他反倒蹬鼻子上脸了?纵然是浪费,若是秦家军此次能够将北凉一举击溃,那也是得大于失!”
楚尧恭敬地将奏折放在盛治帝的桌案上:“那父皇就这么说,就这么将这些话公之于众。”
盛治帝一愣。
是了,其实要派发粮食的理由他心中都已经有了数,但为何却依旧不敢在朝廷上和定安侯争辩清楚呢?为何最后只能在这御书房中生着闷气呢?
大抵是,同定安侯斗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已经开始在仰视定安侯了罢?
盛治帝顿时消了所有气焰。他沉了沉脸色,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垂着头的楚尧。
他的态度确实是改变了,纵然对付定安侯的决心不曾变过,可在这过程中,他终究还是将自己放低了姿态。
就这一方面来说,他不如楚尧。这小子初生牛犊,他不怕定安侯。
盛治帝长长呼出一口气:“是朕想岔了。”
知道盛治帝已经从牛角尖中走了出来,楚尧也松了口气,他皱眉抬头,轻声道了句:“其实父皇与其担心如何让定安侯松口同意筹粮的事宜,不如想想在筹到粮草之后又该如何做。”
盛治帝一怔,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既然楚尧这次都能看出定安侯这一次不同意筹粮的理由如此蹩脚,定安侯自己哪能不知道?
这一次发向秦家军的粮草,定安侯定然不会放弃使绊子拖慢发放粮草的速度。
朝中如此多的大臣都是站在定安侯一党那边,若是真要动手阻止皇帝的动作,也并非是不可能。
楚尧躬身拱手:“父皇不若想想,若是定安侯一党暗地下寻了某种缘由,刻意压着已经筹好的粮草不放,亦或者是刻意派人暗下拦截运送粮草的车队,那时我们又当如何做?”
盛治帝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楚尧所说的的确是件大问题,毕竟如今秦杨不在朝堂中,盛治帝一党中最大的力量不在,连同自己这边的官员说话都不敢有多大的底气。
在这样的局势下,如若定安侯想动些手脚,只怕他也就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盛治帝想通了这一遭,眼角余光却瞥见楚尧面上依然冷静的神色,顿时来了兴致:“ 太子可是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