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绾舒了一口气,抬步错开起先的那名大宫女,径直行进了内殿。
林皇后侧躺在软榻上,还未穿上华丽的外袍,只在身上盖了一床薄被。
彼时见到叶泠绾垂眸端着东西进来,也是不曾从软榻上起身,只招呼了如意去掌灯。
“往日泠绾过来送汤药来时可比今日要晚上一个多时辰呢,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早?”
此时的林皇后形容枯槁,精气神也不太足。一张脸上苍白一片,不知是在这段时间里瘦了多少。
这时候的她,比起以往少了五分骄矜傲然,多了几分脆弱苍老。
叶泠绾颇为担忧地看了林皇后一眼,顿了顿,亲手给林皇后盛了一碗补汤,小心地同如意将皇后扶了起来。
入手尽是硌人的骨头,叶泠绾抿了抿唇,面上仍旧是浅笑一片:
“今儿个太子殿下得了陛下的吩咐要出去办事呢,因着担心饿着,儿媳便命宫里头的小厨房早早地就做了饭菜送过去,这才正巧想着要不要将补汤也早早地炖好。”
林皇后捏了捏眉心,精神有明显的不济,但对着自己的儿媳仍旧是摆出了一副笑脸:“难为你这孩子了,自打入主东宫之后,不仅要操心尧儿,还要顺带着照顾本宫和长乐公主。”
叶泠绾笑得温和:“这本就是儿媳的责任呢。”
如意接过那只瓷碗,抬了小勺子一口一口地给林皇后喂着汤药。
叶泠绾耐心地等着林皇后用药,面上表情不变,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帕子。
皇后眼角余光瞥见叶泠绾的动作,长睫稍稍向下垂了垂。
“说起来,方才泠绾说陛下让太子出去办事,”她伸手往前推了推,让如意将瓷碗暂且搁下来:“怎么,你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叶泠绾几乎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是带着笑:“陛下同太子殿下商讨的事,又哪里能是儿媳知道的。”
她稍稍前倾了身子,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皇后嘴角的药渍:“不过太子殿下临行前也交代了几句,说似乎是北疆军营里传消息过来了,他这才要忙着出去呢。”
她语气随意:“殿下也是知道儿媳与昭宁县主关系好,这才同儿媳多说了这么一嘴。”
听见昭宁县主,林皇后的关注点果真就被她带偏了:“北疆战场……本宫前一阵子听说朝廷里闹出了好一番动静,说是哪位压着粮草不让发的事儿……这都压了大半个月,那粮草还没发出去?”
叶泠绾垂着头,勉强笑道:“儿媳一直待在这宫里头,哪里能知道朝廷里的事?”
于是林皇后只能兀自去猜:“便是压粮放粮的事,也用不着让太子去亲自动身管理罢?”
叶泠绾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那碗药端起来,小心翼翼地给皇后喂药,状似随意地提起:“前一阵子儿媳的母亲过来宫里说体己话,精气神瞧着似乎都不太好,说是那秦大将军被北凉军重伤,暂时领不了兵了呢。”
林皇后一顿。
秦杨受了重伤?那秦知秋如今又如何了?
林皇后再度伸手推开了那只瓷碗。
因着这几个月身体不适,她就将手里的权力放出去了大部分给太后和太子妃,再加上之前和定安侯闹掰了,自己如今得不到多少朝堂上的消息,每日只能从盛治帝身边的冯全福嘴里套出一点话来……
消息闭塞之下,她现在才知道,这北疆战场上的局势竟然已经这样惊险了?!
秦知秋……林皇后咬了咬唇,那可是叶言意的独女啊!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因着父亲那一辈的党争不得不去边塞避着,现在还要遭这种罪不成?
她的兄长,在设计用毒害死叶言意之后,难道还要接连害死叶言意的丈夫和女儿吗?
“娘娘!”瞧着皇后空出来的两手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旁边的如意忙急了眼,一把握住那两只苍白枯瘦,不住地安慰她:“娘娘莫要再想了,莫要再想了……”
皇后径直抽出了自己的手,自顾自地揉着眉心:“无事,如意,去将本宫的那件东西拿过来。”
如意一愣,随即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泠绾,终究是应了声,起身快步走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