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手上提了灯,两人不敢再去挤汹涌的人流,只得行至城中河道附近,沿街往南边走。
耳畔河水流动的声音渐大,江纪安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河道中缓缓游动的数座画舫。
挂了彩灯的乌篷船携裹了暖光,在粼粼的水面上撒下了璀璨一片。小舟缓缓游动,在水面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波纹,暖黄光芒撒下,金灿灿的就如同落日余晖一般美好。
如此情景,他在西北总兵府从未见过。
河道附近,穿了薄春衫的女子们掩嘴轻笑,轻轻将手中的莲花灯盏推进河水里。
点点温暖火光随着汩汩的河水一同飘远,明亮的色彩携着众人美好的祝愿远去,照亮了粼粼河道。
河中乌篷船上有戏子和乐师在助兴,温软女音和着乐声吟唱,正衬河中暖色。
身侧忽然传来了孩童的嬉笑声,留了总角的顽童口中吟诵着童谣,提着花灯笑闹着在人流不多的河道旁奔跑玩耍。
满目流光溢彩,恍若盛世。
江纪安抿了抿唇,脑中忽地想起了以往家中阿姊在提到盛京城时,神色中抑制不住的向往。
盛世大宣的都城,本该就是如此繁荣。
他又忍不住去看秦知秋,身边的小姑娘仍旧是木着一张脸,看着众人情态的眸子里,只有浅薄的一层笑。
于秦知秋来说,只怕这繁荣盛京城带给她的,更多的是诡谲风云和处处存在的阴谋诡计罢?
繁荣浮华的皮囊之下,盛京城里埋藏了太多的阴魂和血污。
江纪安突然有些失落。
秦知秋眼角余光瞥见耷拉着脑袋的江纪安,眼中笑意淡了些:“江小将军可是心中有事?”
江纪安扯了扯嘴角:“只是觉着有些闷。”
这盛京城里外完全是两副模样,繁华一瞬,世家污垢。
引得不知情的外人心生向往,惹得城中人心怀厌倦却又不得不改变自身以求能够融入其中。
反倒还不如北疆的萧瑟风雪来得畅快。
秦知秋却是当了真:“总归灯棚距离此处已经不算太远,稍后你我便寻一处临近的酒楼雅间喝些茶水透透气,如何?”
江纪安松了口气,笑眼对上她:“谢过县主关心。”
两人加快了步伐,南边的灯棚已经显露在视野之中。
此时灯棚上的花灯未曾亮起,依旧还是黑黢黢的一片。若非是有着下方街市中的璀璨灯光的映衬,旁人几乎不能发现这座庞大的灯棚。
秦知秋弯了弯唇角:“竟是比去年还要盛大一些。”
两人提着灯避过推搡的人群,径直躲到了一处街边铺子前。
到了此处,街上人潮拥挤,再想往前走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秦知秋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好奇地左顾右盼的江纪安:“不远处似乎有一座酒楼,前方道路拥堵已经难以再前进,不若我们就直接去那座酒楼里瞧瞧?”
江纪安缓下眉眼,乖乖应下声:“末将都听县主的。”
秦知秋眼里带笑,抬步径直朝着那处酒楼行去。
身旁江纪安连忙跟上,一边注意着手里的小葫芦灯,一边小心地侧过身、不动声色地替秦知秋挡去路旁涌过来的人流。
甫一踏入酒楼,秦知秋的表情顿时一僵。
许是同她抱有一样想法的百姓不在少数,此时酒楼中满是宾客,四处喧哗嘈杂,俱都是嚷嚷着让掌柜去安排一处视野好些的房间。
瞧着满店的人,掌柜面上尴尬神色明显:“多谢诸位捧场,多谢诸位捧场!只是今日客人太多,这楼上的雅间都已经租出去啦!”
众人顿时齐齐“嗨”了一声,唉声叹气的瞥了一眼外头街上乌压压的人头彩衣,只得随意在拥堵的大厅中找到一处位置坐下。
秦知秋皱了皱眉,这堂前屋后的都被人坐满了,她同江纪安已经找不到能够容得下身的地方。
江纪安抿唇,低声道:“县主,要不……”
他这一话还未说出来,不远有人也唤了一声:“昭宁县主。”
秦知秋转眸望向不远处的木质楼梯。
靠近他们这边的梯板上,灰衣小厮微微垂着头,却是正对着他们:“昭宁县主,公子早已定下雅间,县主若是不介意,不若移步到楼阁之上一同赏灯。”
秦知秋眨了眨眼睛,嘴角已经忍不住弯起:“那倒是正巧。”
她看向身旁的江纪安:“江小将军不若一同进去?”
江纪安仍旧是老实点头:“末将都听县主的。”
两人便越过众人,跟着无面一同上了二楼,入了一处略显边缘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