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都转过头去看秦杨的表情。
他们都在等着一个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逼退了定安侯那么多步,现在若是不能借着机会一举将以往埋下的所有手段拿到明面上来,只怕以后再想遇见这样的机会,必然就是希望渺茫了。
一片沉寂中,眼眸微闪的老管事微咳一声,领着小厮丫鬟出了大厅,厅堂内顿时只剩下四人。
受着其余三人明晃晃的注视,秦杨深呼吸了口气,握紧了手掌:“如今东西握在我手里,自然是想何时丢出去就能够何时丢出去。只是成败在此一举,若是不能做好完全的准备,一旦定安侯能够侥幸逃脱一死,事后必然会卷土重来。”
他有些担忧。
与盛治帝一同抵抗了定安侯这么多年,尽管如今掌握了不少能够让定安侯忌惮的人和物,可秦杨还是有些忧心。
大抵是因为……高看定安侯太久,如今发觉自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决定铲除此人,却突然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罢?
似乎是看出了秦杨的不确定,萧胤微笑,眼中暗光流转:“总归如今林家人已经几乎成了瓮中之鳖,如今再出手,无非还是让他们先玩着窝里斗。”
等利用窝里斗剪除了定安侯所有羽翼、封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林家人已经无需再担忧。
罗疏林懂了他的意思,端起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温声慨叹:“当初秦家军同北凉军战了近乎一年,那从北疆战事中所得的布帛证据,与之有关的那群人一个也逃不掉。”
布帛证据,始终是不被定安侯所知晓的致命一击。
秦知秋眯着眼,冷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当初负责运输粮草的定安侯爪牙肥头大耳的口供也在我们手中,避无可避,定安侯一党必然得有人要付出一定代价。”
同肥头大耳有关的一应痕迹虽然可能已经被定安侯抹除干净了,但动不了定安侯自身,能动得了他的羽翼同党也是稳赚不赔。
秦杨表情不变,阖眸沉吟:“有东郭先生手下的能人相助,南越毒师的那张嘴总不可能永远都能够闭紧,定安侯甩不开谋逆罪名。”
萧胤缓缓收了笑:“以及两出谋害朝廷命妇的罪责……除此之外,李丞相与今上多年谋划尚且还在,林家人过往所犯下的罪名条条在案,加上谋逆之罪,必死无疑。”
如此种种加上来,如今盛治帝一党的确是握有了不少的底气。
这般将将来一切走向全部想通,秦杨沉沉出了口气,始终紧握着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他偏过头,忍不住望向座下目光坚定的秦知秋,心下突地生出一股子豪情壮志来。
总归现在是他和盛治帝挡在最前,且秦知秋如今已经去了他人府邸,家中已然再无半分亲缘能够牵绊住自己……
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兵法之中尚且还有“破釜沉舟”的典故,如今他已经将所有心思全部分散了出去,此后应当就不该有半分胆怯了。
秦杨悠悠地站起身来,目光深邃遥远:“就这样罢,事到如今,也只剩下往前走的一条路了。”
大宣贵女回门,母家长辈一般都会留着闺女在府上住上几日。
秦知秋跟着萧胤出了厅堂,将将同候在门外的沉霜和有怜汇合,眼眸一瞥,便见一甲衣青年携风带火地一句笔直冲了过来。
秦知秋扬眉:“流觞?”
风风火火的青年一顿,而后抬头,表情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僵硬和木然,正是如今的秦家军副将流觞。
他很是顿了顿,立刻拱手行了礼:“属下见过小姐,见过姑爷!”
秦知秋上上下下打量了满头大汗的青年,猜测他是一句从京郊训练营骑快马赶回来的,迟疑开口:“流觞可是想寻父亲?”
那厢流觞抿了抿唇,目光却忍不住瞥向垂头侍立在一旁的沉霜:“并非。”
秦知秋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看了看身旁低着头红着脸的沉霜,心中恍然:“去秋水苑说罢。”
秋水苑中一应摆设依旧未变,院中梅林生机勃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院中弯弯绕绕的水渠波澜微起,汩汩的活水清澈。
连同院中石桌石椅仍旧是干净整洁,可见秦杨还是着了人照旧来打扫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