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稍显崎岖的石子小道上,萧胤眼底里的迷雾散开,低低地笑,牵住她的手:“原来知秋的闺房是这副模样。”
秦知秋早已习惯了萧胤欢喜拉着她手的习惯,同他并肩往前走:“这几日回门,你可要在秦府中住上一阵子?”
萧胤摇了摇头,沉声:“怕是不能留下来过夜了,侯府中万事还需要我盯着,否则不知还要出多少幺蛾子。且瞧着秦将军今日的模样,只怕明日就要动手,朝中风起云涌,我还得连夜着人去准备一应事务。”
秦知秋蹙眉:“要不我也跟你一道……”
未等她将话完全说出口,萧胤摇了摇头:“归宁之期未过,知秋安心在将军府住下罢。”
他轻轻转过头,看向秦知秋,捏紧了她的手:“更何况……秦将军的确是想你想得厉害,他才是走在矛盾最前的人。有你在他身边帮着他,想来秦将军也能安心许多。”
毕竟秦杨身边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秦知秋颤了颤眼睫,没有说话。
行至小道尽头,秦知秋上前伸手推开房门,顿时就有熟悉的暖香扑鼻而来。
吩咐沉霜同有怜守在院外,秦知秋兀自同萧胤进了内间,早上婆子们送来的行礼包袱正搁在那张八仙桌上,秦知秋径直上前去了,一一解开包袱,将里面的衣物都取出来。
“行之觉得……爹爹今后是做了何种打算?”手上动作顿了顿,秦知秋突然问。
萧胤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取了桌边檀木柜台上的书册随意翻看:“无非是做了走的打算……当初知秋伯父一家离开盛京时,可曾带了祖先遗物离开?”
秦知秋垂了垂眼:“带了。因着二房只有我一个独女,大房此行又是为了奔赴塞北祖地,爹爹便让伯父带了灵牌回去供着,说是要将传承交托到子辈手中。”
萧胤轻叹一声,放下手中书册:“祖先遗物都已经被带离出府,这座府邸还能被称之为‘秦府’么?”
他缓步走到秦知秋身侧,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如今的秦府,只能被称作是护国将军府,是御赐的官邸。
看着秦将军最近的动作,只怕是已经将所有准备做好要孤军奋战了。他现在不必顾虑着秦家兴衰,也知道你有我护着,自然就敢随意伸展开手脚。”
秦知秋闭了闭眼,将手里的衣衫放下,转身抱住了萧胤的腰,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胸膛上:“爹爹背负了太多。”
萧胤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覆在她脑后抚发,低声:“总归都是心中自愿,便是背负再多,也是乐意的。”
秦杨为了叶言意的命舍弃了家族传承,他背负着血仇战斗到今时今日,又岂会没有想到过两者取舍的事宜?
可他一路十多年走过来,终究还是选择了替叶言意报仇。
既然是心中自愿,那么便是再辛酸也要忍下。
“你说,那一辈人究竟是怎样的深爱?”秦知秋蹭了蹭,闷闷问道。
萧胤勾唇,闭眼嗅着她发间的馨香:“这世间总会有一对人,一旦遇到了就是地老天荒,可这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只有走过了一生才会知晓罢。”
他搂紧了秦知秋:“若是将人物换做了知秋和我……想来我也会同秦将军一样,宁愿冒着被先祖戳脊梁骨的大不违,也要为了心底一人而舍弃家族香火,也要费尽心思耗尽全力去将这天下搅弄得天翻地覆。”
匆匆听罢似乎是豪言壮语,可秦知秋却知道,萧胤当真会有那样的能力。
便是如今没有,他也能像秦杨一样一年又一年地去等去耗。
秦知秋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他:“时间也磨灭不了这样的决定?”
萧胤立时就低低地笑了:“秦将军性子直,哪里会多想磨灭不磨灭的事?”
“更何况,”萧胤继续道:“这世间究竟能遇上多少次一眼万年的深爱?能够遇上一次,怕也是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时间又磨灭得了什么?”
一眼万年……
秦知秋从他怀里抬起头,问他:“你是几眼万年?”
萧胤忍着笑:“除却起初的几眼,以后全都是眼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