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南疆安定,兹事体大,江家小子没办法推拒,只得奉命择了日子准备领兵离京。”
瞪大了眼愣愣怔怔的,秦知秋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堵堵的,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才将将踏入盛京半年不到、官邸刚刚落成,江纪安就要被迫领兵前往南疆镇守?
她忽地想起了那个脸皮子薄、害羞时喜欢摸鼻子的青年,手指缓缓捏紧了裙摆。江纪安才将将安定下来不久,他本可以不用踏进这一番浑水中来的。
秦知秋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秦杨,低低唤了声:“爹……”
秦杨抿了抿唇:“那孩子是自愿的。”
秦知秋一愣。
“那小子说自己手痒,不愿再在盛京里头闲着了,想要出去看看。”秦杨叹了口气:“早在那日刺客夜袭秦府之后,江家小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站在陛下身侧、要明晃晃地站在定安侯对立面。”
秦杨低低添了句:“他都晓得的。”
似乎是看出了秦知秋的心不在焉,秦杨舒了口气,笑道:“知秋莫要多想,南疆到底平不平定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江家小子去那边也不会少根汗毛。”
秦知秋咬了咬下唇:“他本可以不用去那样的地方的。”
秦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软发,慨叹:“你这是什么语气?莫不是在心里愧疚?”
他乐呵呵地笑:“知秋心里愧疚什么?他又不是为了你去和定安侯对着干的。他是有意要脱离父兄庇护、闯荡天地的,他自己早都做好了准备,你胡乱操心干什么?
再者说了,爹爹还曾是他的顶头上司哩,江家小子之所以会到京中任职,不还是爹爹一举推上来的?若真的要愧疚,也该是爹爹愧疚。”
秦知秋皱眉抬头,仍旧是不说话。
秦杨捏了捏她的脸颊:“无论发生了什么,决不能后悔。知秋,人生的分叉路那么多,你总不能因为选择了其中一个而对另外一个愧疚。况且……你后悔选择了走如今选择的这条路吗?”
一瞬间想到了萧胤,秦知秋坚定摇头:“不悔。”
秦杨笑得满足:“不悔那就别愧疚。”
他从叶言意和秦家之间选择了前者,虽当初也纠结了许久,可如今仔细回想的时候,却发觉自己也并不后悔。
他忽地站起身:“军中男儿各个铁血丹心,也不知流过多少血了,不过只是前往一个偏远些而的地界儿,当做家常便饭就够了。”
秦杨松松吐出一口气,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朝着秦知秋嘿嘿直笑,转移话题:“江家小子能得到磨炼,那是好事。定安侯能被踹回自己府里思过,也是好事。”
见秦知秋抬头,秦杨继续解释:“如今朝中大部分中立官员都转而投向陛下,摆在明面上来的更有一个一品军侯靖安侯。如今已经能压制住定安侯的独断,陛下借机斩下了不少林家同党羽翼。
定安侯为保全自身,不仅只能咬牙看着陛下借机将与毒粮草一案有关的官员发落下去,而且还巴不得多铲除一些好撇清自己。”
秦杨放眼远眺屋外渐盛的日光:“是否丢了人心且先不提,只说他就算是摆脱了有关的谋逆之罪,可也逃不了一个御下不力的罪责。”
毕竟当初揽下总管发送秦家军粮草任务的人是他定安侯自己。
即便他手下能够有能人帮着他把自己摘干净了,可却是拿那当初统管运粮一事的总管职责毫无办法。
“更加之那布帛上盖了定安侯自己的私印,虽说定安侯一直喊着冤枉,可还是被借机发落了到了林府中闭门思过候审。”
秦杨眯着眼转头,看向一边的秦知秋:“知秋不若猜猜,这定安侯会如何处理那布帛上的私印之事?”
秦知秋垂了垂眼:“虽说那布帛的存在完全是出自定安侯意料之外,但如今证据不足,定安侯如今只是被关禁闭候审。想必定安侯在府中思虑一阵子之后,就会找出保全自己的法子。”
她轻轻抬眸,对上秦杨的目光:“至于怎么处理……早先爹爹不是说了‘窝里斗’一事么?”
秦杨立刻笑弯了眼:“知秋聪敏。”
他长长叹了口气:“林府家大业大,在这盛京中屹立了多年,一步步走向辉煌的巅峰。人人都说定安侯有幸出身在那样的宅邸里,身边从不曾缺能人和拥护者……”
秦杨扯了扯嘴角:“可我却偏要说,他是不幸出身在那样的府邸里。拥护在身边的能人既然能来便也能够离开,唯有血脉和心中挚爱或许能甘心共患难。”
“定安侯其人,只怕一辈子没有体会过与人交心的感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