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姝】明眸善睐
濯清2019-01-05 11:448,088

  林凤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叶言意和李宜凝死得很早。

  她也早早习惯了身旁没有叶言意与李宜凝的陪伴。

  在那个混沌的梦里,林凤兮看见了很多人。

  她看见了叶言意的女儿,叫秦知秋,面容温婉柔和,偏生周身气势却是和秦杨那莽汉像了十分。父女俩走出去,都是骇人的冷面阎王。

  她还看见了李宜凝的儿子,是叫萧胤罢?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同他爹娘都不像,可内里却是个心黑的。她寻思着,这小子的内里性子倒是同那个内心暗沉沉的靖安侯很像……唔,情绪内敛,足智多谋,也和李宜凝一样。

  画面突转,她转眼来到了烟雨江南,迷蒙雨雾里,从身边走过去了一个胡子拉碴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她好奇地转过身,看着那人乐呵呵地背着一只琴匣,嘴里胡乱哼着难听的曲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十分滑稽。

  林凤兮忍不住红了眼眶,那难不成是秦杨那个糙汉子?叶言意不在,这厮竟是越来越糙了。

  咦?她为什么会觉得叶言意不在是如此自然的一件事?

  画面再度一转,回到盛京皇宫。

  她遇见了自己的小女儿,楚长乐,玉雪可爱的一只小团子,可感情路并不顺遂。身份高贵,却看上了一个木着脸的边塞小将军,从此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混小子。纵然小将军眼里已经有其他人了,还是飞蛾扑火地跟着他去了边塞,过上了苦日子。

  再然后,迎面而来的是自己的大儿子,楚尧。自家儿子到了二十多岁果真是分外的丰神俊朗,和年轻时候的盛治帝很像。楚尧娶了叶家的姑娘,那丫头聪慧,将宫内的事处理得有理有条,是个母仪天下的好太子妃,好皇后。

  似乎发觉一道目光始终在看着自己,林凤兮忽地转头,看见花白了头发的盛治帝就这么站在百花丛里,就这么遥遥地看着她,丑帅丑帅的。

  盛治帝终于退位啦。

  他从小盼着坐上那个位置,可到了真正坐上的时候,却整天愁眉苦脸。等发觉楚尧有了一定的实力,这厮便立时决定也不干了,把事务都推给了自家大儿子顶锅,自己当个太上皇逍遥快活去了。

  林凤兮撇撇嘴,觉得盛治帝越老越不靠谱,连儿子也敢坑,遂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陛……”

  她的手从盛治帝的衣袖穿过去了。

  林凤兮瞪大了眼。

  盛治帝像是没看见眼前的这个大活人一样,闭了闭眼,而后信步往前走。

  林凤兮脸上顿时带了几分恐慌:“陛下?陛下!楚墨!”

  盛治帝没看她,路过百花丛,他始终看着眼前的一座宫殿,抬步走了进去。

  林凤兮目露惊惶,也跟着踏了进去,她一直喊着盛治帝的名字,从敬称到名字到小名到绰号!

  可盛治帝就是不理她。

  盛治帝进了宫殿内房,在一张小桌子面前停了下来。

  林凤兮气得横眉倒竖,又唤:“楚墨!你看看我!”

  正在这时,虚空里忽然也传来了一道声音。那是女人近乎绝望的嘶吼:“楚墨!你看看我!”

  林凤兮一顿。

  似乎是独自苦守在一间空旷的大殿里,虚空里的人绝望嘶吼:“楚墨,你看看我……我是你的皇后啊……”

  话音在高空中盘旋,久久不散。

  孤单又寂寞,苦涩极了。

  楚墨的……皇后?

  林凤兮突然回过神来,那是她的声音!她总不会把自己的声音都弄错!

  被关在虚空里绝望哀叫的女人,是她林凤兮自己!

  林凤兮骤然转过头,她看向盛治帝身前的桌案,上头摆着一道黑黝黝的灵牌,明晃晃地写着“光烈昭仁皇后林凤兮之灵位”!

  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呢?她分明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林凤兮攸地跌坐在了地毯上。

  她颤抖着身体,惊恐地看着盛治帝似哭似笑地跪了下来,伸手将她的灵位抱在了怀里:“凤兮,凤兮……”

  盛治帝垂着头,脸颊挨着她的灵牌:“凤兮,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我对不起你。”

  盛治帝呜咽着,眼角沁出了泪水,一遍遍地重复:“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林凤兮颤了颤长睫,无数画面如浮光掠影一般从她眼前闪过。

  空旷宫闱里,盛治帝对她冷漠以待,他和她的儿子联手,去对付她最敬爱的父兄。

  她独坐在偌大的凤仪宫内殿里,形容是此时的林凤兮想象不到的枯槁和苍老。宫殿中烛火昏黄,桌案上摆的是定安侯托线人传到她手里的密信。

  上头一笔一划地写着种种计策,兄长定安侯让她同林家站在一起,去对抗她的夫君儿子。

  良久之后,宫殿里面形容枯槁的女人突然开了口:“楚墨,你看看我。”

  孤寂又绝望。

  林凤兮忍不住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女人缩在宽大的床榻角落里,喃喃着:“楚墨,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我是你的皇后啊……”

  “为什么……你不看我了?”女人抱着膝盖哭:“为什么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为什么都不能好好看看我啊……”

  林凤兮颤抖着手,听着女人一字一句地控诉着,控诉着她的父兄,她的儿子,她最爱的夫君。

  控诉着夫妻离心。

  她只是个爱吃甜的小姑娘,可自从入了宫以来,吃的却永远是苦涩的东西。

  什么都是苦涩的。

  林凤兮突然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哆哆嗦嗦着,苍白着一张脸,颤声嘶吼:“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她明明才刚刚坐上凤位不久!明明叶言意和李宜凝都还没有死!都是假的!

  这个梦是假的!

  耳畔忽然有轰隆声响彻,几近震慑灵魂!

  窗外的暖色阳光透进来,金缕暖香帘帐之中,林凤兮猛的睁开了眼,她忽地坐起来,大喘着气……都是梦都是梦,假的骗人的……

  床榻角落里,守夜的小宫女忙爬了起来,关切问道:“娘娘?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林凤兮缩紧了瞳孔,一把抓住了小宫女的手臂,直把小宫女抓得疼红了眼:“盛治帝呢?!陛下呢?!他去哪里了?!”

  小宫女忍着痛,哆嗦着道:“陛下一早就上朝去了呀,还是陛下吩咐奴婢们不要叫醒娘娘的呢……”

  仿佛躁动的灵魂重新归于实处,林凤兮松开了手,慢慢转过空洞的眼,缓缓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她闭上眼,夹裹着龙涎香的暖风在鼻翼间流转。

  是了,她林凤兮才刚刚登上凤位不久。

  外头的嬷嬷听到了声音,抱着一留了总角的娃娃走了进来,乐呵呵笑:“娘娘可算是醒了!太子殿下见不到母亲,可是哭了许久哩!”

  林凤兮转过头,看着嬷嬷手里的楚尧,他还未曾达到龙章凤姿的年岁,他才两岁不到。

  “我的皇儿……”林凤兮温缓下了眉眼,将小娃娃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伸出手指逗弄着楚尧的小手:“这是我的尧儿啊……”

  小婴儿一见她,顿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咿咿呀呀着摆弄着手。

  林凤兮松了口气,之前的一幕幕都是在梦里,梦都是反的。

  她笑弯了眼,将襁褓递了回去:“如意,更衣。”

  身旁拿着拨浪鼓逗弄楚尧的年轻宫女忙笑着应了声:“嗳。”

  整齐了着装,林凤兮又开始想着梦里的事。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她就是那个枯槁苍老的哭泣女人,身旁所有人背离而去。

  不对呀!

  她可是定安侯府的嫡女林凤兮!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会落到那种地步?

  她心底里的骄傲,决计不会让她露出那样一副苦楚的表情出来。

  可倘若那是真的……能够让心高气傲的自己哭成泪人,那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事情?

  林凤兮有些不敢想。

  她忽地想起了,自从自己登上凤位之后,宫里的太后就开始一改笑颜,冷眼奚落她的无礼。

  而现在……楚尧才出生了没几年,盛治帝虽然仍在凤仪宫留宿,可同她说的话却是越来越少了。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梦里的场景会再次重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林凤兮攥紧了手,梦里那几乎要溺死人的悲伤和绝望,她不想再去体会一次。

  可是……林凤兮又忍不住皱眉。

  明明梦和现实已经不一样了啊?那个梦真的会成真吗?

  在那个诡异的梦中,定安侯府的下人某日抱着三瓶药散经过,尚且年幼的她误打碎了一瓶药散,被父兄狠狠骂了一通,而后却又抱着愧疚的心思私自拾起来……

  可是现在,那三瓶药不是都散了?

  没有错!

  她还记得许久之前的那一日,李宜凝急匆匆地托人来定安侯府寻她。她从未见过李宜凝那样慌张的表情,却由着自己被李宜凝攥着手一路狂奔。

  她问李宜凝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宜凝抿紧了嘴唇不答。

  两人匆匆往前小跑,路上撞倒了一个端着三只药瓶的下人,药粉全都撒了。

  她当即就急了眼,这可是父兄身边的小厮!指不定那些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稀罕物什!

  她慌张转过头,却看见李宜凝松了一口气。

  十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李宜凝在害怕什么?

  最后仍旧是她被父兄批了一通,可事已至此,她的父兄便是再怎么暗恨也没有法子,只得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凤兮的肚子里,期望她能生出来楚墨的嫡长子来。

  思绪回笼,林凤兮忍不住偏过头,看着身旁的楚尧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手里不住地摆弄着一只拨浪鼓。

  林凤兮缓下眉眼,涂了丹蔻的手指捏了捏楚尧的脸颊,嘴上却是对如意吩咐:“取纸笔来,本宫要写信。”

  如意笑眯眯地应了。

  林凤兮转过头,瞥着宫殿外头明媚的阳光,缓缓松了口气。虽说那个梦做不得真,但她确实是已经同盛治帝生了嫌隙。

  那种嫌隙,是在楚尧这个皇储出生之后,由于林家同皇家之间藏不住的矛盾和争锋而产生的。

  她不能像梦里一样坐以待毙。

  一番思虑间,如意已经将纸笔取来了,接过林凤兮怀里的楚尧照拂着,好奇问她:“娘娘是要写信给何人?”

  林凤兮笑弯了眼:“给言意和宜凝。”

  她的确是没有法子,但她大可以向自己的两位好友取经。毕竟这两位一个智商高一个情商高,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倍。

  林凤兮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个奇怪的梦写进信里,她抿了抿唇,只提到了林家同皇家的矛盾,以及夹在二者中间两边不讨好的自己。

  李宜凝同叶言意的回信来得很快,晌午送出宫的信,下午便有回信送进宫里。

  李宜凝的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凝,她直言不讳,劝说林凤兮早早做出取舍。林家的野心昭然若揭,皇家也有皇家自己的尊严和底气。两边的人马都不肯后退一步,那就只能林凤兮自己做出抉择,以免日后孤立无援。

  林凤兮沉默了很久,她总觉得李宜凝变了,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

  大抵是因为,身为侯府后院的当家主母,李宜凝太过关注朝中局势、将这盛京城中的一切都看的太透了罢?

  下一封花笺出自叶言意之手,依旧是浅笑吟吟的语气,叶言意让她换个思路想事情,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林凤兮皱了皱眉,好生地将东西收拾起来,小心塞进了大簿头书的内页。

  吃过晚饭,林凤兮让嬷嬷照顾好楚尧,带着如意出了凤仪宫,径直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盛治帝早就批完了奏折,正板着脸看着李丞相送进来的古籍,寻思着是时候给楚尧物色物色老师了。

  叶家的当家似乎就不错,是太傅的好人选。

  他正神游天外,外头却传开了冯全福的叩门声:“陛下?”

  盛治帝掀掀眼皮:“何事?”

  隔着一道门,冯全福乐呵呵的:“皇后娘娘送了一盅补汤过来,正在院里头等着呢。”

  盛治帝松缓下眉眼,倒是不常见到他这位皇后如此懂事尽心的时候。

  下一刻,他再度皱眉,瞥了一眼桌案奏折上,御史们对定安侯行事乖张放肆的斥责。

  啧……

  “让她回去罢,”盛治帝重新拿起书本翻阅:“就说朕不饿,辛苦她了。”

  话音刚落,御书房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惊得盛治帝手里的书“啪擦”掉在桌案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林凤兮:“皇后,你……”

  林凤兮抿着唇,手里还端着一盅补汤,携风带火地走过来:“陛下果真不饿?”

  盛治帝面上隐隐有些怒气,方才他还说皇后懂事来着。

  他板着脸:“朕不饿。”

  下一刻肚子已经“咕咕咕”叫了起来。

  盛治帝:……

  林凤兮:……

  “咳……”盛治帝掩唇微咳:“朕还有公务未曾处理完,皇后将补汤带回去罢。”

  谁知林凤兮直接将补汤搁在了他的书桌上,好死不死,正好压着了李丞相给他送过来的古籍上。

  盛治帝忍着怒气,抬头迎上林凤兮的目光:“皇后!莫要胡闹!”

  林凤兮咬了咬唇,分毫不让,可声音却是软了下来:“是不是我兄长……又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盛治帝突地沉默了。

  他不愿意同皇后讲这些事,有些事情说开了,只怕林凤兮自己心里不会舒服。

  见他逃避似的偏过头,林凤兮顿了顿,习惯性地问:“楚墨,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身前人骤然绷紧了面上的表情。

  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以前她也曾使性子去问盛治帝是不是不爱她了不喜欢她了,每每换来的都是盛治帝这样的反应,接着就是自己的黯然神伤。

  林凤兮闭了闭眼,想到了李宜凝和叶言意信中所提及的内容,不死心地反着问了一句:“楚墨!你还爱我吗?”

  盛治帝全身一僵,手指忍不住颤了颤。

  林凤兮眼角噙着泪:“说话!”

  盛治帝转回头,狭长凤眸看着眼前要哭不哭的姑娘,再度紧了紧手掌。

  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他说不出口不爱。

  “你说啊……”林凤兮呜咽着,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哭。

  盛治帝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别哭。”

  他最是看不得林凤兮掉眼泪,一旦看到,心里都跟揪起来一样疼。

  “爱,我爱你。”

  林凤兮终于破涕为笑,她窝在盛治帝怀里,偏头蹭着他的脖子:“楚墨,你以后以后,一定要每天看看我。”

  她不想像梦里一样,只能独自缩在角落里,低声哀求盼望着天明。

  盛治帝闭上眼:“嗯,每天都看。”

  林凤兮颤抖着嘴唇:“楚墨,出嫁从夫,我一辈子跟着你了,你绝对不许把我丢下。”

  盛治帝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出嫁从夫?

  气得林凤兮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话里还带着哭腔:“听见没有?”

  回过神的盛治帝搂紧了她,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听见了,记住了。以后多少年,我绝不会抛下你。”

  在林家和盛治帝之间,林凤兮终究选择了盛治帝。

  盛治帝看着怀里仍在抽噎着的林凤兮,心中明白她今日能做出如此抉择,定然是发觉了近日宫中气氛的不对劲。

  这样看似骄矜蛮横实则敏感脆弱的小姑娘,他不能负了她。

  等等……他曾负过她吗?

  盛治帝突然有些混沌起来。

  他好像曾眼睁睁地看见这个这个小姑娘在他眼前闭上眼,而后再也未醒来过。

  盛治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了。

  他将林凤兮推开了一些,凤眸直直盯着林凤兮已经哭红了的眼。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林凤兮的脸颊也红透了。

  盛治帝忍不住凑近了些,似乎有一刹那,混乱的记忆和眼前的情景重叠。

  他紧紧挨着她的红唇:“我绝不会负你。”

  一室旖旎。

  殿外,冯全福和如意俱都抿着嘴笑。帝后舒心,他们这些人啊,也就跟着舒心啦。

  次日,自觉横亘在心口的巨石已然放下的林凤兮心情大好,决定好生感谢自己的两位“军师”一番。

  靖安侯本是不愿李宜凝出府的,她身子娇弱,如今又有了身孕,去哪里都不方便。可在瞧着李宜凝眼中的坚持之后,只得由着她,吩咐侯府下人一再小心。

  林凤兮一早就吩咐众人在凤仪宫中摆了小型的花宴,此时正拿着一只小水壶给花丛浇着水。

  窈窕身形立在姹紫嫣红之中,仍旧是百花也不及的明媚和美丽。

  她将将放下小水壶,眼角余光便看见有二女带着一众宫人宫婢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人身着宽松白裙,面上表情清冷傲然如雪,可在垂眸看向这边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带了几分暖意。在她身侧,另一人着了一身青衣,面上笑意浅淡,周身气势婉转温和,让人心生亲近。

  二人相携而来,就如同雪色和月色的交相辉映。

  这便是盛京“三姝”之二。

  “看着凤兮的样子,想来昨日提及的困惑是解决了?”叶言意小心搀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李宜凝在院中软榻上坐下,直起身时朝着林凤兮抿着嘴笑。

  林凤兮脸上笑意明显,随意折了一朵最是娇艳的牡丹:“还得多亏了二位军师的提点呀!”

  她献宝似地把手里的花递给叶言意,朝着她眨了眨眼。

  叶言意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牡丹:“我们三人之间还用说什么谢?”

  李宜凝抬眸,看着林凤兮眼里化不开的暖色,挑了挑眉:“真的想开了?”

  林凤兮垂垂眼:“想开了。若是兄长同陛下能放下心结便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我自然是要为自己做打算的。”

  便是林家嫡女又如何?她林凤兮之于林家来说,不过是个尚且有些用处的林家女罢了。那样冷血的林家,她已经在梦里见识了彻底。

  林凤兮回过神来,重新换上了一副雍容笑脸,招呼着如意将小太子抱了过来,同叶言意一起逗着他:“说起来,宜凝如今显了怀,应当是在年后生产去了罢?”

  闻言,李宜凝冷然的眉目稍霁:“应当是那时候了。”

  林凤兮寻了不远处的石椅坐下,调侃叶言意:“宜凝都要生产了,倒是言意你,如今都还在待字闺中呢。”

  叶言意眼里笑意更深了些,挨着她坐下:“我母亲和兄长都还不着急呢,你却是在胡乱操心了。”

  林凤兮挑眉,顺口接道:“我怎么会着急?等到明年开春,秦大将军回京……”

  她忽地顿住了,什么秦大将军?

  叶言意同李宜凝也转头看她:“谁?”

  林凤兮皱了皱眉,随意搪塞过去:“没什么,一时嘴快说错话了。”

  她又想起来那个梦了。

  李宜凝会在明年年后生产的时候难产逝世,叶言意会在开春之后遇见打马回京的秦家青年将军。

  可如今的形势已经同梦中情景不一样了,她又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叶言意见她神色不大好,也故意调转了话头:“你们两个说自己的便够了,提我做什么?”

  她掩嘴轻笑:“正好,宜凝快要生产了,之后倒是可以陪小太子殿下一起玩耍了呢。”

  林凤兮眼珠儿转了转:“近水楼台先得月,倒不如让尧儿同宜凝的小娃娃先玩一出指腹为婚?”

  这话一出,她同叶言意倒是先笑起来了。

  生孩子若是不是拿来玩,那简直是毫无意义!

  李宜凝无奈扯了扯嘴角,随即眼里也带了几分笑。

  待笑过之后,她才眸色深深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生出一个小姑娘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胎绝对不会是个小姑娘。

  李宜凝沉了沉眼。

  一旁的叶言意咯咯直笑:“这倒也是,万一宜凝肚子里是位小世子,现在匆匆指腹为婚,将来指定要闹出一个天大的乌龙来呢。”

  林凤兮嘴角的笑意一顿。

  小世子,萧世子……可是叫萧胤?

  她忽地忆起了梦中,那个似笑非笑的青年眼中薄雾沉沉,可里头却盛满了一个红衣小姑娘的身影。

  秦知秋?

  仿佛一刹那间豁然开朗,林凤兮松了口气,眼角笑意分明:“若是个小世子,那可的确不能同尧儿结亲。”

  她转过笑眼,看向一旁的叶言意:“倒是可以同言意家的小姑娘配做一对。”

  那个叫萧胤的青年,本该父母双全、本该得到一次在阳光底下生活的权利。

  叶言意脸上笑意淡了些,目光有些惊愕:“我可还待字闺中呢,凤兮怎的还想的那么远?”

  李宜凝也有点懵,她知道自己这一胎必然会是个儿子,可……叶言意的女儿?叶言意不是还没有出嫁么?怎么林凤兮这就将她的女儿给预判上了?

  心下茫然中,她突地看清了林凤兮的笑眼。

  那眸子里头清明一片,在说出方才那仿佛玩笑一般的话的时候,却半分揶揄的意味都没有。

  林凤兮是来真的。

  李宜凝垂了垂眼,眼里忍不住带了几分笑。

  想来林凤兮应当也是有所奇遇罢?

  连她自己都可以在难产去世后重来一回,林凤兮有所奇遇也并非是不可能……

  于是,在一片笑闹中,她轻轻抬眼,看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叶言意:“凤兮说的倒是有意思。”

  叶言意:???

  李宜凝难得地摆出笑脸出来:“那我今日就同言意相约,如若我生出男儿,你生出姑娘,那便替他们牵一段缘,如何?”

  叶言意惊惶脸:“宜凝,怎么连你也……”

  她抿唇皱眉,可在看清了林凤兮和李宜凝眼中明显的笑意之后,终究是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好了好了,应了你们就是!”

  李宜凝弯了弯唇角,想了想,她又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只白玉璧和白玉坠子出来:“以此为证。”

  东西都准备好了?

  看着那莹白的两块玉,叶言意温婉的眉眼跳了跳,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一手接过白玉坠子,另一手指着自己不能再平坦的小腹:

  “指腹为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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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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