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蓦地想起来，当初在北疆时，他似乎的的确确欠了疏林先生一个承诺。
彼时他还想着罗疏林应当不会是看上了自己这个鳏夫将军，于是就大大咧咧地应下了。
可如今一看，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这可恨的萧家人就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家闺女身上来了。
秦杨欲哭无泪，恨不得回到数月之前，给那个快速答应疏林先生要求的自己狠狠地来上一巴掌！
瞧着秦杨逐渐冷静下来的表情，靖安侯松了口气：“看来秦大将军心中应当是有数了。”
非常不甘愿的，秦杨“嗯”了一声。
秦知秋都没说不可以，他一个人在这里再怎么矫情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他瘪着嘴不说话，身旁的老管事却是笑眯眯地主动开了口：“老爷，老奴去将小姐的八字取来？”
秦杨闭眼挥了挥手：“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是分外地勤快。”
靖安侯瞧着秦杨苦着脸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当初的李宜凝。
当初他心中不平，一心一意都是想着要将李宜凝给娶进府。那个时候，他也如今日的萧胤一般，维持着仅剩的骄傲，梗着脖子想尽办法去麻烦父亲。
后来李宜凝嫁进来没几年就走了，顺带还带走了自己的心。从那以后，他似乎对着萧胤就从未有过好脸色。
如今看着秦杨如此舍不得秦知秋，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似乎已经亏欠了那个儿子许多。
靖安侯垂下眼，萧胤长这么大，一直未曾求过自己什么，如今梗着脖子想尽办法地威胁恳求，竟是为了一个小姑娘。
而他这个当父亲的……总归是没有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手里拿到了秦府老管事递过来的八字庚帖，靖安侯面上笑得怡然，也不管上首黑沉沉了一张脸的秦杨，只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今日多有打扰，本侯回府后便着人准备聘礼一事，定会给秦府一个满意的答复。亲家。”
一句“秦家”差点没把秦杨气得暴起破口大骂，满意满意！他一点也不满意！
便是心里再怎么不痛快，循着礼教，他还是僵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让老管事一路礼送靖安侯和摆出了一张大笑脸的媒人出了府。
众人尽皆退下，屏风之后的秦知秋在此时走出，径直走到秦杨身侧，为他到了一杯茶：“爹爹喝水。”
秦杨的脖子还是红红的，他瞥过眼，瞧着脸上表情仍旧同以往一般的自家闺女，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好歹是把卡在喉咙眼的火气给灭了下去：
“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是打算刨根问底了。
秦杨越想越憋屈，总觉得自家的好姑娘被外头的毛头小子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
秦知秋认真想了想：“前年中秋之前。”
秦杨恍如雷劈，前年？那么早？！
秦杨颤抖着嘴唇，又问：“这靖安侯今日过来这一遭，是不是你和那混小子……靖安侯世子早就商量好的？”
自家丫头是不是早就和外头坏人联手起来坑爹了？
秦知秋毫不犹豫：“未曾。”
秦杨一顿：“那你为何丝毫不惊奇？”
秦知秋垂了垂眼，嘴角甚至带上了几分弧度：“因为早就有心里准备，因为早就坦白过真心。”
合着这是……早就私定终身了？
秦杨胡思乱想，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被骗了……
秦知秋抬眼打量着秦杨脸上的神色：“爹爹若是不想女儿离家，方才推拒了便是。”
“推拒？”他斜眼睨着自家闺女：“推拒了你能乐意？”他又不是聋子，没听见后头屏风那边传来的叩击声响。
秦知秋抿了抿唇。
秦杨稍稍恢复了脸上的表情，似是安慰眼前有些犹豫紧张的秦知秋，叹声道：“想不想你离家又如何？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出去的。只要你愿意，只要那个人对你好，爹爹啊，什么都答应。”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你长大了！陪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快快回自己院子里去！去跟着沉霜学学掌家的本事！免得给秦府丢人。”
秦知秋抿了抿唇，看着秦杨眼睛快要掩盖不住的闪烁水光，终究是行礼退下。
大厅中唯独只剩下了秦杨一个人。
不久之后，礼送靖安侯出府的老管事已经回到大厅，眼里挂着笑，看着秦杨唤了一声：“老爷？”
在秦杨眼眶里兜兜转转的眼泪霎时就滚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