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此次在北疆,我们一共得了两个足以扳倒定安侯的证据。
一是那肥头大耳的人证,他如今还在京郊秦家军训练营,未曾被京中众人发觉。只是定安侯手底下的幕僚不少,估计已经将与之相关的痕迹擦得差不多了,所以不能第一个拿出去。”
他顿了顿:“至于那小哈木齐故意留下来的布帛……那上头有定安侯为了取信北凉人而冒险盖下的私印。这东西拿出去,便是定安侯一党的官员有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也会让他们好一番头疼、忙得手忙脚乱才是。”
秦知秋继续替他捏肩,微微垂眼:“所以先做好准备,将布帛丢出去击起水中浪花,待定安侯一党内部大乱之时,在动手将肥头大耳以及其他的东西拿出来,让定安侯一党无法逃脱罪名?”
秦杨闭了闭眼,轻笑:“知秋聪敏。”
秦知秋突地沉默了。
她鲜少能够见到秦杨这样深沉心思的样子。纵然这位已经花白了头发的护国大将军历经百战,可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总爱摆出一副傻笑的表情。便是在对上定安侯的时候,他也只是板着脸放杀气冷气。
那些阴人的谋算,他向来是交给东郭先生来做的。
只有在遇上与叶言意相关的一应事宜时,他才会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来,仿佛此时的他不再是盛治帝手中明晃晃的宝剑,而是一把藏在阴影中的匕首。
秦知秋顿了顿,收回了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爹爹如今将那布帛丢出去,第一个要谋的,可是那位南越毒师?”
秦杨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滞,他忽地睁开眼,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闺女:“你怎么知道有南越毒师其人?”
以往他只同秦知秋讲过叶言意的病逝背后必有蹊跷,再不济也是当着她的面透露出自己对定安侯的敌意。
也是因此,秦知秋应当是只知道叶言意之死是与定安侯府相关才对,至于这南越毒师的存在……
秦知秋不曾回答。
他抬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许久之后,松松叹了口气。
秦杨伸出右手,揉了揉秦知秋稍显毛茸茸的脑袋,轻叹:“咱们家的知秋长大了,连爹爹也看不透你咯。”
秦知秋敛目:“爹爹,上次女儿提的那位故人,他也想谋算南越毒师。”
她觉着,似乎已经是时候让萧胤和秦杨见一面了。
秦杨揉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好生想了想:“那疏林先生之徒,究竟是何人?”
秦知秋抬眼对上他的:“靖安侯世子,萧胤。”
秦杨很是默了默。靖安侯府啊……他忍不住轻叹。
说起来,同样是丧妻,他的遭遇应当是和那位靖安侯极其相似的。可在真正迎着定安侯的压迫而咬牙挣扎的人群中,他从未见过靖安侯其人。
秦杨很是理解靖安侯此举,毕竟在儿女情长和家族兴衰面前,大多数人应当都会选择后者。而像自己这样的,都是怪人。
偏生这么一个看似理智得过分的靖安侯,却生出了一个不甚安分的儿子。
秦杨一一数来,总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曾听闻多少关于萧胤的消息,唯一知道的,便是萧胤同李宜凝一样,天生身子骨不大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的侯府世子,却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同自家闺女暗中结实,若说萧胤不是个心黑的他都不信。
秦杨沉默了许久,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家闺女身上:“知秋想让爹爹同他联手?”
秦知秋松了口气:“是。”
秦杨点点头,没说话。
三姝之一……李宜凝的儿子,他的确很想见见。
觉着秦杨似乎没往别处多想,秦知秋终于安下心来,准备回自己院子里去打理府中事务。
不过刚刚起身,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身看向秦杨:“说到三姝……”
她眼中闪烁着暗光:“宫中的那位林皇后,最近她的身子似乎愈来愈差了。”
迎上秦杨有些茫然的眼,秦知秋缓缓出声:“太医说是得了体虚的病症,再加上心中有怨气无法疏解,这才真正坏了身子。如今整日只能躺在床榻上,喝着各种补药,却始终不见好。”
秦杨骤然僵住了脸。
连秦知秋是何时离开院子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