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了。秦知秋再见到江纪安,是在军营里。
流觞如今管辖京郊训练营中的数千名秦家军,身份已经从秦知秋的近身护卫提成了秦家军副将,平日里几乎不会再踏足秋水苑了。
秦知秋并不曾觉得有什么,流觞本就是秦杨手把手教出来的秦家军私卫,因着身手出色才掉到了内院做侍卫,并非是奴籍,自然是该调走时调走。
倒是沉霜那个小丫头,整日不见流觞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明显地变少了。
收回思绪,秦知秋转头望向身旁的江纪安:“江小将军如今在禁军中领兵可还适应?”
江纪安脸上表情不变,只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还好,每日的任务轻松得很,禁军军规严格,平素也不需要末将多费心。”
秦知秋弯了弯唇角:“那倒是悠闲得很。”
江纪安摸了摸鼻子,忽地顿了顿:“倒是宫中的那位长乐公主,闲暇时总会出后宫来,看着禁军护卫交接。”
思及那个眨巴着眼睛、满眼纯澈的楚长乐,秦知秋眉眼间松缓下:“长乐公主欢喜听人讲军中故事,上回听我提到了江小将军,估计也是来了兴致。江小将军若是得了闲,不妨试着同她讲讲话?”
江纪安木着脸:“好。”
秦知秋轻轻垂下眼,长乐公主啊……她如今才将将十岁多,林皇后身子败坏整日都要休息,盛治帝同楚尧又在暗中谋划着朝堂之事。
身边的亲人逐渐疏离,想来那个机灵的小丫头一早就感觉到了罢?
秦知秋松了一口气。未得传召,她不得入宫,倒是可以让江纪安多同楚长乐讲讲话,让她少些苦闷。
江纪安陪同秦知秋一路走近军营,在见到流觞之后这才拱手离开。
周遭尽皆兵士们的呼喝声,仿佛在一瞬间,秦知秋又回到了那个热血又森严的北疆军营。
流觞僵着脸迎上来,身上铁甲互相撞击窸窣作响。
行至跟前,他老老实实拱手行了一礼:“小姐,军师先生已经在主帐中等着了。”
秦知秋点点头,同他一起往主帐的方向行去:“辛苦流觞了。”
落后秦知秋半步,流觞仍旧是僵着脸:“重回盛京,以往的护国将军府私卫已经尽皆入了秦家军的编制,属下想着,应当是要重新招募私卫了罢?”
秦知秋顿了顿:“不必了。”
流觞一愣,偏头看向秦知秋,有些不解。
秦知秋垂眸,扯了扯嘴角:“爹爹说着,现在招募私卫,日后应当也用不到了。”
回到盛京,秦杨完全就是奔着定安侯而去。越过冲冲苦难,他同盛治帝一党只怕是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反击准备。
此事如若不成,护国将军府败落,新的私卫自然用不上。
此事若成……没了权臣定安侯的压着,手握重兵的秦杨必然是功高盖主,且不论皇宫中的那对父子究竟对秦杨抱有了多少信任,就说秦杨自身,估计也不会愿意跛着脚继续领兵。终究还是用不上新的私卫。
流觞看着秦知秋脸上的神色,突然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下一刻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说了。
军营主帐就在眼前,流觞上前一步,伸手掀开了帘子,方便身后的秦知秋走进去。
东郭先生正端坐在一边的靠背椅上看着书,独独把上头的秦家军主将的位置空了出来。
那是属于秦杨的位置。秦知秋抿了抿唇。
“唷,小丫头来啦。”发觉这边的动静,东郭先生抬了抬眼皮,手上端着书的动作却不曾变过。
“是,”秦知秋木着脸走近,伸手好生替东郭先生将桌案上的书册搁置整齐:“爹爹不放心军营这边,便让知秋过来看看。”
东郭先生胡子一翘:“有老夫搁这盯着,能有什么事?那小子就是爱胡乱操心!”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示意秦知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小子现在倒是空闲下来了,倒是辛苦了老夫,要替他看着这么大一个军营,还要教着流觞小子开窍……”
他撇撇嘴:“明明都平定北疆了,还不许老夫回家种田,实在可恨!”
秦知秋笑笑,也不同东郭先生争辩,只讲了这回来的目的:“那位肥头大耳……”
东郭先生松了口气:“放心,有老夫看着在。那人就关在军营之中,除却流觞小子和部分秦家军,并无他人知晓。”
他站起身行至首座桌案前,从桌角一侧的书籍中抽出了一本小册子,回身递给秦知秋:“那人的供词,老夫都给记在这册子上了,已经做好了备份,顺便都让那人按了手印。”
秦知秋小心收好了小册子,眼中恭敬:“东郭先生思虑周全。”
“行啦,老夫可不经得夸哩。”东郭先生捶捶手臂,撇撇嘴:“小丫头不如好生回去撺掇撺掇你爹爹,快些‘伤好’过来这边处理事务,别把烂摊子都丢到老夫身上!”
秦知秋弯了弯唇角:“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