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咕噜噜地在空旷的巷道中停下,秦府后门处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眼见秦知秋掀开了帘子,沉霜忙伸手扶着她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姑娘心里想着事?”
秦知秋随意“嗯”了一声,随意问沉霜:“一般在这个时候,江小将军应当都是在宫中四处巡逻罢?”
沉霜想了想:“应当是。”
秦知秋理了理衣袖和裙摆,领着她快步往秋水苑的方向行去:“稍后我作信一封,沉霜着人送去江小将军的府邸。”
沉霜也不多问,乖顺应下:“婢子记下了。”
月黑风高夜。
秦杨一下午都没见着自家闺女,唯一知道的就是秦知秋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从叶府回了一趟家,而后匆匆换过了一身衣裳便就又出了门,至今未归。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秦杨觉得自己憋屈极了。
他苦着脸坐在大厅首座,顺带着恶狠狠地瞅了坐在下首的靖安侯一眼:“我家闺女呢?”
靖安侯面上表情不变:“你的女儿,你问本侯做什么?”
秦杨沉了脸,凶声恶气:“本将军不问你?若是真的同你无关,你打黄昏就搁在我这秦府里坐着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这个大爷似的靖安侯一早就过来秦府堵着自己,秦杨早就领着人出门去寻秦知秋了。
靖安侯脸上仍旧是闲适一片,只转了转眼,瞥了似乎要发火的秦杨:“嘘。”
他音色沉稳:“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那南越毒师么?”
秦杨一顿。
靖安侯低头小口啜了一口茶水:“那就同本侯安心在此处等着。若是见不到南越毒师,事后萧胤任由你揍,本侯大可以在一旁帮衬着你。”
秦杨的眼角跳了跳。
他皱眉往昏暗的屋外看了一眼,心中一时复杂难明。
南越毒师啊……
京中定安侯府外,一众小厮将众多木箱子搬上马车,嘴里呼喝着:“快!动作快点!”
这几日盛京城中传着的都是靖安侯世子同昭宁县主的喜事,正是趁机送人出城的好时机。
不远处,定安侯夫人披了一身斗篷,正站在车队靠前的一辆马车一侧,表情看似仍旧冷漠,可眼中却满是关切:“兄长……”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琥珀眼瞳的中年人张了张唇,最后却只是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只锦囊,通过小窗递到了定安侯夫人的手中,叹道:“小心拿着,怎么用你都记着,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用的上。”
定安侯夫人的眼眶更加湿润了一分,小心接过了那只锦囊放在手心里,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中年人:
“这一路去往西南,路途遥远,兄长这许多年始终在侯府中未曾外出,只怕是吃不消路上的颠簸,可要记着好生照顾好自己。”
中年人闭了闭眼,软下了声线:“兄长不在身边,你也记着莫要为难了自己。”
自己这个毒师不在定安侯身边,定安侯夫人身边可就少了一个能人,以后说起话来只怕也要少些底气。
思及定安侯的性子,中年人叹了口气,收回手垂下了车帘,最后向自己的这位妹妹道了一句:“走罢。夜里风凉,你也别送了。”
定安侯夫人捏紧了手里的锦囊,抿了抿唇,始终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车队沿着朱雀长街轰隆隆离去,她才叹了口气,借着身旁婆子的搀扶回了院子。
马车内,中年人闭着眼,端坐在颠簸摇晃的车厢里,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他回想着临走前定安侯交代的一切,说是晚间京城戒严,城门封锁,他得化名为侯府上的谋士,以探亲之名出城即可。
中年人板着脸,看着手里定安侯府的出行令牌,心思浮动。
罗疏林……中年人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今晚的出城不会安生,早先定安侯也料到了这一点,并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人,定安侯想送出去。那靖安侯府中的贵客,他也想见见。
可……真的能够那么容易么?
正心思飞远之际,马车忽地一阵震颤,紧接着就是驾车人的住马声。
中年人眸色一凝,快速从身旁备下的木盒中取出了一物出来。
来了。
车厢之外,灰衣小厮表情不变,稍稍靠后了些,轻叩车板,低声道:“有人拦车。”
中年人眸光闪烁,却并不动作。
昏暗夜色里,带了几分初春凉意的夜风席卷,吹起了紫锦衣袖迎风猎猎。
萧胤独身站在宽阔街道上,笑脸迎着身前众人的打量:“靖安侯府世子萧胤,想要同马车里的先生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