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以往其中抱团站在一处的定安侯和楚河如今窝里反的样子,盛治帝终究是没法高兴起来。
其中一个,到底还是他的儿子。
他目光幽幽:“景王无得无能,夜探臣子府邸,扰乱京城安宁,着实有损皇家颜面。从此刻起,景王便好生待在王府内思过罢。”
盛治帝盯着下首不断颤抖的景王:“好好反省,究竟什么是皇家荣辱。”他刻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一众大臣们各自吞了吞口水。再一次的禁闭,盛治帝依旧未曾提到关禁闭的时长。
任谁都知道,没有定安侯的庇护,这次楚河的“时间未定”,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是一辈子了。
众人小心规矩了眼神,忍不住去打量楚河脸上的表情。
明明大殿上已经安静下来了,可楚河却觉得自己耳边的轰鸣声仍旧未停歇。
他跪在地上,怔愣地转过头,想要看看自己的那位太子长兄此时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可当他抬起头望向那身着明黄蟒袍的人时,却发觉楚尧压根就没有看他。
身侧已经上前了几名护卫,左右开弓架起他就要往后退。
两只手臂被钳住,楚河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嘶吼:“放肆!放肆!放开本王!放肆!”
换来的只是两侧手臂被人更加用力地抓紧了。
眼眶红透,朝着周遭大喊大叫:“我是当朝王爷!你们都是放肆!”他奋力挣扎着,整张脸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直直对上前方仍旧脸色未变的盛治帝:
“帝王薄情!皇帝!你负了我母妃,将我母家百口人全部放逐出去,如今终于决定要对自己的亲子动手了吗?!”
他忍不住疯狂大笑,摇头晃脑,头上的金玉发冠早在挣扎时就已经歪到了一边。
楚河又哭又笑,呼喝的声音在金銮大殿上响彻:“只有楚尧是你的儿子!我楚河难道就不是了吗?!楚尧!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公平吗!定安侯啊!你们好狠的心啊!”
直到楚河被拖着出去了,那种哀嚎和叫喊声似乎还盘旋在宣政殿内,久久不散。
两侧文武百官目光复杂地看着表情僵硬的定安侯和神色未变的太子楚尧,心中唏嘘之下也恍然发觉,这次两党对上,似乎是定安侯这边输了。
赔了一个景王楚河出去,可算是输得彻底。
众人心中掂量之下,心中对两党的站位有了些许犹疑。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盛京城中的百姓并无多少直观上的感受,顶多也是讨论着景王爷再度被关了禁闭云云。
以及定安侯府一大早就发卖了好些奴仆,有老有少。可这些人究竟是因着犯了什么事而被打发出来,无人知晓。
盛京北边,一群灰布衣裳的下人垂着头被牙手持棍棒的大汉推推搡搡着往小巷里走,逐渐远离了恢宏庞大的世家宅邸建筑群。
走在一旁的牙婆手里捏紧了这些人的卖身契,直翻着白眼,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快些走快些!慢吞吞地是想污了贵人们的眼么?!定安侯府不要的奴仆,这盛京哪里还有权贵肯要你们?”
话音刚落,道路拐角停着的马车里突然下来了一名小厮。
那人也是穿着灰布衣裳,只袖子衣摆处绣了暗纹,垂着头叫住了牙婆:“请留步。”
脚步一停,牙婆仔细地打量了那小厮身上的服饰,语气稍好了点:“爷可是有事?”
小厮仍旧是低着头:“我家公子瞧着这群人实在可怜,思及府内缺些仆从,便打算择些机灵的回去办事。”
牙婆愣了愣,定安侯府不要的下人竟然真的还有府邸肯要?
不过能赚钱的生意她向来不推辞,瞧着左右并无贵人经过,忙摆出了笑脸道:“好嘞!爷是就地择几个走,还是?”
小厮这才抬起头,面容平凡得让人一见即忘。他只草草打量了这一群人一眼,伸手随意指了几人出来:“就这几个罢。”
被他点到的几人面色始终如常,只小心抬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另有一名年纪小些的素衣小婢子笑弯了眼,径直从人群中跑出来,嘟着嘴在牙婆跟前把玉白小手一伸,示意要她把卖身契交出来。
牙婆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了一句小蹄子,终究是白着眼将东西数了出来递过去。
瞧着小丫鬟抱着卖身契噔噔噔地跑到身边来,无面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取了钱袋递到牙婆手上:“人财两清。”
“爷放心罢,清了清了!”
牙婆拿了钱,顿时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忙打开钱袋认真数了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客气话,那无面早已经带着几名仆从走远了。
“怎的走的这么快?”
牙婆喜滋滋地小心揣好了钱袋,再回过头冲着剩下的奴仆时,已经翻上了一个白眼:“看什么看什么?走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