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龙椅上的盛治帝悠悠地偏转目光,看着下首站在众官之前、正在颤颤巍巍的楚河,心中一时复杂难明。
对于自己的这位儿子,盛治帝终究是愤怒胜过怜惜。
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盛治帝投下来的目光凉薄:“景王对此作何解释?夜深人静,你让自己王府上的暗卫去靖安侯府外盯着做什么?”
一句“盯着”,盛治帝便是已经默认了景王的罪名。
听出来了盛治帝话中意思的楚河身躯一阵摇晃,差点没能站稳而跌倒。
他到了此刻还是不能完全明白,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今日这般模样?
明明他只是听从定安侯的吩咐去靖安侯府捉拿一个人,可却未曾想到自己连人都还没见着的时候,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全部被人反着逮住了。
而这出好戏的结果,作为事情直接参与者的自己竟然还是在天亮时才得到线人传过来的消息。
因着从始至终定安侯那边都并未给出任何示意,他也就昏头昏脑地准备穿衣上早朝。
然后,再然后……就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顶着众大臣投过来的奇异目光,楚河咬了咬牙,竟是缓缓跪伏下来,声音震颤:“儿臣有过。”
此事于他来说就是事发突然,事前未曾做过分毫准备,这时候除了认错,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人证物证皆在,便是手握大权的定安侯似乎也没办法胡编乱造地将锅给甩出去,他只能自己应下来。
盛治帝凉凉地望下来,音色似乎并无多大变化:“先别慌着认错,景王府的暗卫半夜守在靖安侯府外究竟意欲何为,你难道不要先做出些解释?”
楚河再一次紧了紧手指,忍不住偏过头,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定安侯。
果真是废物!
感觉到楚河的动作,定安侯咬牙切齿,心里把逼人至此的盛治帝多恨上了好几分,却又不得不对着躬身他拱手作揖。
眼角余光发觉定安侯已经一步跨出,苍白着脸的楚河忍不住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他再次瞪大了眼。
只听不远处的定安侯拱手冷声道:“三更半夜,景王府的暗卫不守在景王殿下身边,反而跑去靖安侯府外盯着,定然是有所图谋!此刻景王殿下无法做出解释,可见也是心虚!
依老臣之见,景王殿下此次刚从禁闭出来不久就又犯了事,影响都城安危,理应重罚!”
他紧紧皱着眉头,仿佛跪在不远处的楚河并非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拥护着的皇子。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楚河就立时偏转了头,震惊不已地看着面色始终未变的定安侯。
他在说什么?!
楚河愣愣地看着定安侯的侧脸,明亮的日光照在定安侯的侧脸上,让他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陌生。
用完就丢,定安侯当真是……好狠的心!
另一边,盛治帝和太子楚尧俱都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定安侯这是要和楚河撇清了不成?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定安侯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前不久定安侯才放弃了拥护太子转而扶持景王,怎么今日又想着把景王推开了?
这大宣皇室,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合适年纪的皇子供他扶持了罢?
周遭投来了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窥探,楚河咬了咬牙,缓缓捏紧了撑在地上的手掌。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强忍下开始抽搐的嘴角,慌忙抬头看向盛治帝:“父皇!儿臣……”
一句话还未说出来,身后定安侯再度冷喝了一声:“理应重罚!”尖锐冷厉的声音直直打断了楚河还欲说出来的话。
一句话将将说出口,已经从惊愕不解中反应过来了的定安侯一党官员也站了出来,拱手道:“请陛下重罚!”
嘹亮的呼喝声似乎直击人心深处,耳畔共鸣之下,楚河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
以前自己还曾笑话过盛治帝的呼声敌不过一个外戚权臣,可等到今日自己成为定安侯的眼中钉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身躯颤抖着,他徒劳地张了张唇,却发觉自己似乎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就好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