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秋轻声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一直没法子从这座护国将军府中出去,林府中的人始终不知你的死活,你的好妹妹、那位定安侯夫人会如何想?”
陈书皱了皱眉,他心底里很清楚,他的那个妹妹同他一样重视这份亲缘。若是自己这边分毫消息都无法传出去,想来他的那位妹妹应当会越来越慌乱罢?
发觉困倦至极的陈书已经在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想了,秦知秋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的绣纹,继续低声道:
“今夜定安侯闹出的动静不少,只怕以后十分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再有半分救你出去的心思,甚至,盛怒的他或许会就此放弃先生……先生不若再猜猜,你那位本就乱了思绪的妹妹,下一次会同定安侯闹出怎样的矛盾来?”
困倦之意尽消,陈书陡然瞪大了眼!
秦知秋冷眼瞥着他,轻声说了一句:“窝里斗。”
陈书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一个是心中自有取舍的定安侯,一个是眷恋兄妹情深的定安侯夫人……”秦知秋的眼里幽深一片,依旧在条凳上坐得安稳:
“当心急的定安侯夫人开始恼怒定安侯的不愿出手相救时,另一边,发觉她再也不能帮助到自己的定安侯是否又会及时做出取舍?”
秦知秋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一个同林家女的作用一样的定安侯夫人,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之后,该怎么办?”
她松了口气,不打算今夜就将事情问清,在发觉陈书已经皱紧眉头之后便提着裙摆离开了牢房。
直到出了那阴暗的空间,跟在她身后的兵士这才咋舌道:“属下也见过军师先生手下的人审讯战俘,也没见着有小姐这番快的成效。”
秦知秋转过身,看着众人重新将厚重牢门阖上:“前段日子东郭先生的弟子已经过来‘看顾’过陈书了,他一连十多日都未曾安然休息过,精神不佳,自然就容易为人诱导。”
兵士挠了挠头:“可属下也没见那你和青年人逼问出什么来呀……”
迎着月光,秦知秋缓步往院外走:“因为那些人用错了方法,他们不清楚陈书和定安侯夫人之间的亲缘。陈书此人不惜命,但他珍惜他嫡妹的命。”
瞧着秦知秋已经出了院子,兵士终于停了步子。
那被关押的人不珍惜自己的命?他挠了挠头。
待府中一应事务全部安排完毕之后,秦知秋重新洗漱了一番,这才就着院中浓厚的血腥味入睡。因着床榻上混乱一片,她便同沉霜在外间将就了一夜。
次日清晨,老管事服侍着秦杨早起:“老爷,一大早上的,那禁军新任小统领江小将军就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哩!”
一身威武武官朝服上身,秦杨顿时笑弯了眼,夸赞道:“那小子惯是个懂事的。”
眼看着秦杨随意理了理衣袖就要走,老管事忙慌慌张张地唤了一句:“将军!拐杖!”
秦杨径直推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远去:“今日就不拿了。”
迎着仍旧暗沉沉的天色,秦杨闭了闭眼,再抬眼时浑身气势已然拔高。
“歇息了这么久,是时候办正事咯。”他低声喃喃。
宅邸之外,江纪安迎着清晨微湿的春风,打马守在秦府下人早先备下的马车旁。
后门处传来一声响动,江纪安转过头,看着秦杨锦衣齐整,正被人搀扶着出了院子。
江纪安忙松了缰绳迎上前来,老老实实行了一礼:“末将见过将军!”
秦杨笑弯了眼,看清了江纪安眼底的青黑之色:“昨夜出了那样大的事,禁军统领可是忙了一晚上罢?”
江纪安迎上秦杨的目光,眼里同样带了浅淡的笑:“虽是疲累了些,可终究是有所收获。”
两人一个对视,仿佛回到了久远之前、萧瑟风雪遍布的北疆军营里。
“如此……”秦杨由着江纪安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在车帘之前顿了顿,抬手拍了拍江纪安宽厚的肩:“来到盛京这么久,你的本事增长了不少了啊。”
他轻声补充了一句:“江副将。”
江纪安眼中神色愈发坚定:“能够帮上将军,便是末将的职责!”
秦杨笑开了,松了搭载在江纪安肩上的手,缓缓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