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做得不错?”刘知蝉其实有点得寸进尺的性格,她看得出剑妃眼神中的赞许,所以马上开口去问。虽然按照她对剑妃的理解,自己肯定要因为这个问题被狠狠打击一番,但她就是忍不住去这样撩拨剑妃一下。
剑妃见刘知蝉如此跳脱,顿时冰冷地瞪了她一眼。刘知蝉扯扯嘴角笑了笑,不敢继续说话。马车安静了片刻,剑妃再次开口说,“心剑由神魂锻造,最重心意。有了绝杀之意,你的剑就没了阻碍。你觉得你刚才有绝杀的决心吗?”
见剑妃讲到这里,刘知蝉也不隐瞒,干脆开口,“没有。”
“所以你还差得远。”剑妃开口说道,但随后她的语气平缓一些,“不过你能用观止眸助战,也算聪明。”
“那也是前辈教得好。”刘知蝉冲剑妃呵呵一笑。
“少说那些油腔滑调。”剑妃又等了刘知蝉一眼,脸色上多了一些严肃神色,“观止眸对敌虽然让你多了一些自保手段,但你要明白,天道垂青于你不是要你徒增杀孽。以后这双眼睛能不用来杀人,就不要杀。你刚才没有取那和尚性命,便做得不错。”
听到这里,刘知蝉脸上多了一丝凝重。她倒是没有想到剑妃对自己的赞许竟然是在此处,她同样也没有想到观止眸用来对敌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患。“多谢前辈。”刘知蝉看着剑妃,认真地行了一礼。
“这些虚礼就免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还要继续往南走吗?”剑妃先是不耐烦地伸手将刘知蝉拽起,随后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刘知蝉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要去。”刘知蝉回答道。
剑妃对于刘知蝉的答案丝毫不觉得意外,无奈叹气,“才出金梧城百里就遭遇这样的拦截,可见塞北南方已经被那些僧人渗透到了何种地步。你此行危险重重,便是我也不能完全护住你。即便如此,你还要去?”
听到剑妃这么说,刘知蝉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她的目光随后便变得无比坚定。她回头看了看金梧城的方向,那双眼睛似乎透过马车与数百里的空间看到了兴庆府里的那座塞北王宫。
“去了可能身死,但如果不去,我可能会心死。”刘知蝉开口回答。
这一次剑妃没有继续规劝,她只是点点头,对刘知蝉说,“那边出发吧。”
马车内两人对话期间,钱芩的护卫已经给孙思归包扎好伤口。此时他与曹沐仿佛一对难兄难弟,一起躺在后面的马车之上。
“你这算不算勉强?”曹沐转头问满身伤口的孙思归。
孙思归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配上他脸上的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若是不争这口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曹沐看着开朗的孙思归,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切妥当,车队再次启程,经过方才的战斗,车队内没人言语。
在方才车队尚未出发的时候,刘知蝉曾经回头看向了兴庆府的方向。但任凭这道姑有一双天道赠与的观止眸,却怎么也看不到那兴庆府内的塞北王宫之上真的有人在看她。
“好一个痴情女子。”孙昱窈咧嘴一笑,神色中似有感慨似有嘲讽。这巴蜀公主在王宫城墙远眺,一双眼睛竟然化作耀眼金色。
因为薛松林一步登天倒向叶双城,那日塞北朝会上众臣达成了拒绝巴蜀联姻的共识。也因为如此,塞北一方悄然限制了孙昱窈在塞北王宫之内的行动范围。众多王宫侍卫看似关怀公主安慰,但实际上却是控制与监视。
一念之差,孙昱窈在塞北郡内的地位就有了天差地别。而孙昱窈在那之后也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她安静在后宫静养,仿佛忘记了自己来到塞北的目的。
但就在刘知蝉离开多日后的今天,孙昱窈却离开了自己所在宫殿,来到塞北王宫宫墙之上远眺,这原本是不能被王宫侍卫允许的,但是今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她。其背后的原因很简单——那从巴蜀远道而来的提亲使团已经到了兴庆府内。
虽然塞北警惕孙昱窈,甚至将其监视,几乎等同软禁。但有些事情背后做得了,当面却做不成。这是这座天下的规矩,看似虚伪,却避免了无数次生灵涂炭的战祸。
此时的苍狼殿内,叶双城正在面见巴蜀使节。这场面见并不是规格很高的宴会,只是一场颇具私密兴致的会面。
武威后不在,叶孤峰不在,那早早与郡王离心离德的吴风伦也不在。叶双城身边除了公孙拓以外,就只有右相薛松林一人。下人们都已经退下,叶双城高居在苍狼殿内的王座之上。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三人。
这三人中有两人跪在地上,一个是名叫精空的和尚,另一个则是巴蜀的一名礼部侍郎。而为首唯一没有跪的那人,则是这次提亲使团的主官,巴蜀郡的礼部尚书许阁。
许阁是在山下朝堂上罕见的年轻官员,他国字脸,并不英俊,但看起来却堂堂正正,颇为英武。他身着巴蜀制式官袍,左手托着巴蜀郡王送来的外交文书,右手则拿着出使官员专用的官印。此时此刻,手持两个信物的许阁代表的便是巴蜀郡王的威严,也正是如此他才可以破例不用跪拜叶双城。
今日早晨,许阁带着巴蜀提亲使团入了兴庆府。他只是在兴庆府内的白林苑休整片刻,随后便收拾妥当风风火火地入了塞北王宫。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苍狼殿内的这场会面。
“见过塞北郡王!”台下三人对叶双城行礼,神情严肃,看起来格外敬重。作为外交使团,台下三人早已经将百圣朝古礼烂熟于心。三人无论从动作还是神态都演练千百遍,毫无瑕疵。
虽然塞北与巴蜀私下暗流涌动,但现在到底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叶双城看到许阁等人礼节周到,自然也没有吝啬的道理。他先是微笑让许阁三人免礼,随后便下令为三人赐座。
殿外守候的王宫执事不一会就送来坐榻,许阁三人谢过之后就一一坐下。
这外交会谈最是庄重最是讲究细节,但也因为如此就最为无趣。许阁起身代表巴蜀郡王读出那份外交旨意,随后叶双城身边的薛松林也开口回话。两边看起来是在交流,但其中言语却是早已润色千百遍了。
这之后便是简单的寒暄,叶双城身着王袍,其实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但这世间有太多事情身不由己,叶双城也只能忍着性子。
寒暄过后,双方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静默。随后许阁与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从坐榻上站起身来。也是同时,叶双城跟薛松林对视一眼,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会面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陛下!”许阁起身拱手,声音洪亮,不卑不亢,“外臣此来除了彰显两郡友好,却还带来了巴蜀郡王的另外一件喜事。”
叶双城眼神微冷,但脸上笑容却格外灿烂,他对台下点头,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我巴蜀与塞北两郡毗邻千百年,地理相近,关系亲密。我家陛下常言塞北郡王年轻有为,实在是一代明君。恰好巴蜀云凰公主正值婚嫁年龄,我家陛下想将云凰公主许配给陛下。两郡联姻,从此共同进退,形同一体。”许阁缓缓开口,说出了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语。
“云凰公主乃是巴蜀王家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更生有玉骨一尺三,是天下罕见的修行种子。如今公主年纪轻轻已经是登楼境界,与陛下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许阁继续说道,眼神偷偷打量叶双城的神色,“此次出行,我家陛下随行珍宝无数,算是我巴蜀对巴蜀的善意。若是陛下答应此时,我巴蜀还会将僧兵十万赠与塞北,作为公主的嫁妆。”
自始至终,叶双城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意。但许阁只觉得这笑容生硬,让人看不出叶双城内心真实的想法。
等到话语说完,许阁静静站立,等待着叶双城的回复。不过在他看来,以如今塞北局势,巴蜀联姻行为可谓是雪中送炭。这年轻郡王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
“巴蜀好意实在让本王感动。”叶双城微笑开口,目光扫过台下三人,“只是我虽然贵为郡王,却也遵循圣人道理。这婚配之事,还要问过我母后意见,待其点头之后才算名正言顺。”
听闻此言,许阁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如此甚好,那不如我们尽快去见武威后,询问此事?”许阁说。
“这就不巧了。武威后今日身体不适,正在寝宫之中休养,不见外人。便是本王也不例外。”叶双城继续说道。
许阁有些焦急,开口询问,“不知道武威后身体何时能够康复?”
“这我可不知道。或许数日,或许数月,又或许要一年半载。”叶双城开口,脸上带着一丝悲痛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