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黄桑镇守军的出现让刘知蝉等人都面带戒备,但很快几人就发现,那店里的一男一女比他们几人更加慌张。那年轻书生面带紧张的神色,而那个女子则躲在书生背后,一副懊恼害怕的样子。
很快,守军中就有一人走了出来。这男子年纪不小,鬓角头发都已经花白,他身上穿着的甲胄与寻常士兵不同,看起来是将校品秩的武官。这武官进了羊肉铺子,先是给店家老板和睦笑笑,随后迈步往那年轻书生身前走了过去。
即便店铺被包围,那店家老板脸上依然没什么畏惧的神色。他点头和武官打了招呼,口中还念叨着,“徐大人什么时候来我这里吃顿饭啊,我请客!”
那徐大人笑着点头,“等防务不忙的时候,我一定来这里吃一顿。只是到时候老板可别吝啬我吃光了你家泡菜。”
店铺老板乐呵呵地摇头,“哪能啊!就怕到时候徐大人你怕辣,吃不完!”
“那你可小瞧了我徐宁。”那武将说完,来到了年轻书生的面前。这个时候武将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笑意,只是冷冰冰地打量了书生一眼,随后目光越过书生看向了其身后的女子。
书生被无视后多少有些恼怒,但其神色更多的还是畏惧。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离开女子身边,用身体将那女子挡在自己身后。
被这般盯着那年轻女子显然怕极,她微微探出头来,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沉默了一会,大概是被徐宁目光看得受不了了,年轻女子终于开口打了声招呼,“徐伯伯……”
听到这声徐伯伯,武将脸上冰冷的神色终于垮塌下来。他无奈地看了年轻女子一眼,最终拱手行礼,“将军很担心小姐,还请小姐随我回去。”
“可是……我与李郎……”那年轻女子面带犹豫,目光在自己身前的书生脸上扫来扫去。
到了这个时候,刘知蝉等人也明白了眼前这场闹剧到底为何。玉生花是看那年轻书生不顺眼的,现在一时忍耐不住,于是开口挖苦书生,“哎哟!刚才还说什么圣人纲常呢。你拐带人家黄花大闺女到底是哪家圣人的纲常?!”
被这么一挖苦,那书生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书生哆嗦着开口,但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很显然,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书生是有些心虚的。
玉生花这一开口,那武将也意识到了店铺里还有其他人。徐宁目光在刘知蝉几人脸上一扫,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玉生花无力耷拉的双手之上。这武将目光流转,最终在脸上绽放出一道豪爽的笑容。
“公子说的好道理!”徐宁对玉生花拱了拱手,“拐带别人家闺女,的确可恶!有辱圣人道理!”这一道帮腔顿时让书生更说不出话,他肩膀缩着,一副畏缩模样。那年轻女子看着焦急,也不知道该不该如何帮自己心爱男子开脱。
看到书生的样子玉生花顿时心情大好,他与那徐宁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都是勾起嘴角,一副心心相惜的模样。
“人家家事,少说两句。”刘知蝉在玉生花身后无奈开口。这玉家公子在之前就看得出性子跳脱,但是没成想断手以后的玉生花性子没有压抑,反而更加跳脱放肆了。
被刘知蝉警告玉生花有些无奈,他冷哼一声,随即得意地看了书生一眼,但最后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出言挖苦。他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刘知蝉的话却还是要听的。毕竟以后还要跟着这道姑一起混饭吃,要是把她惹急了,自己这废人难道要跑去要饭?
刘知蝉这边说话的时候,那边年轻女子似乎也已经做好决定。她从书生身后走了出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徐伯伯,我随你回去。但希望你与父亲不要为难李郎。”年轻女子神色悲凉,开口说道。
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袒护情郎,这徐宁脸色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但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所以还是点头同意。
双方说好,那年轻女子只能跟着徐宁一起往外走。周围的小镇守军目不斜视,在等到徐宁的一个手势以后就整齐退去。很快,羊肉铺子里就只留下年轻书生和刘知蝉等人。年轻书生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玉生花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出言嘲讽。
刘知蝉喜欢看热闹,现在热闹看了也吃饱喝足,于是准备起身离开。一边陈铭法抢先付了饭前,随后一行四人转身离开。
离开羊肉铺子,众人并没有着急回去旅店。这个时候小镇的主街还算热闹,周边熙熙攘攘。刘知蝉带着三个男人走走停停,是不是还会吃些诸如糖饼之类的小食。走在路上玉生花似乎还在惦记那个书生,于是在刘知蝉停步吃糖饼的空当,这玉家公子又开口说话了。
“那书生满口仁义道德,最后竟然准备带将军之女私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玉生花脸色不忿,开口说道。
这话让刘知蝉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玉生花为什么揪着那书生不放。“两情相愿的事情,随手手段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刘知蝉嘴里咬着糖饼,忍不住替那对鸳鸯说话。
刘知蝉说这话也只是无心,想着与玉生花斗斗嘴也不错。但她没想到自己说完这话以后,周围竟然迎来一阵安静。这安静顿时让刘知蝉有些尴尬,她朝着两边“环视”一样,很想知道周围男人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刘知蝉声音不由低了一些,开口说道。
在刘知蝉身边,三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到,除了刘知蝉眼睛看不到以外,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书生方才的神情。这三个男子都不想随意揣测他人,但那书生的低头时脸上的表情当真有些怨毒。
安静听完三人的描述,刘知蝉无奈摇头。“人非圣贤,就算是圣人又真的可以忘却一切吗?”刘知蝉说道。说完,四个人就一起转头,回去旅店。
但这四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那个书生一人去了镇内的一处院落。他抬起头来想四周张望,确定没人跟踪他以后这才敲了敲院子的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呼唤着,随后过来打开了院门。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奴,他眯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过去,最后认出了站在院门外的年轻书生。
“我找你家老爷。”书生看着老奴的脸,开口说道。
开门的老奴神色不觉得意外,他侧了侧身子,给书生让开一个位置。“进来吧,老爷在等你了。”老奴开口说道。
不久后书生出现在了院子内的房间里,他安静地坐在坐榻上,面色阴晴不定。一个中年男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来到书生面前坐下,安静看着他。这中年男子身形佝偻,国字脸,看起来有些丑陋。这印象让人深刻,但一般人估计看过一次后就懒得再看他第二眼。可如果是刘知蝉在这里,她便会一眼发现眼前那人宛如日月一般的气息,这气息她当然熟悉,就是不久前见过的商君。
“有事?”仿佛完全换了一副皮囊的商君看着书生,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年轻书生神色纠结,开口问商君。
两人此前显然见过,书生此来必然有其目的。但在这个时候,商君却仿佛装傻一般。他微笑盯着书生的脸,等了好久才开口问他,“什么事情?”
这在书生看来自然是明知故问,于是书生抬起头,一脸恼怒地看着眼前的商君。他此前在茶馆偶遇这个男子,他当面说出了书生与黄桑镇将军之女的两情相悦的现状。这男子还知道那柳将军不喜眼前的书生,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自然是能够迎娶柳小姐的方法。”书生看着变了模样的商君,开口说道。其实他内心深处根本不信眼前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背后必然有着什么很可怕的阴谋。但在方才他受到了玉生花和徐宁的嘲讽,这耻辱的感觉与对那柳小姐的喜爱混杂在一起,最终让书生没了理智。
“很冒险。”这幅模样的商君似乎惜字如金。
“那也可以。”书生神色有些癫狂,开口回答。说话间书生看到,对面那丑陋男人笑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开怀。
到了旅店,刘知蝉自己回到房间休息。黄桑镇不大,今天也逛得差不多了,她准备在明天出发前往三秦。夜深人静,刘知蝉一人坐在床上。此时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想到马上就要背井离乡,刘知蝉的心情有种格外的哀愁。
眼睛瞎了,没了那些熟悉的人,与自己心爱的男子相见不能。其实这些重压几乎让刘知蝉喘不过气来,只不过她明白哀愁无用,所以才照常活着。在床上,这道姑抬起头,仿佛要透过屋顶看到外面的夜空。“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如何了?”刘知蝉口中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