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事难预料
叶白鹿2018-07-28 17:143,198

  世间所谓机缘大都虚无缥缈,连接着明明中无从看破的命数。这类事情总难以寻觅出其中规律,好运者出门散步便有重宝上门,倒霉人去了名山大川也与机缘擦肩而过。

  即便机缘这种事情如此玄妙,但世上修行者对于此事总还是有些规矩。其中之一,就是机缘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对于陌生人是如此,敌人是如此,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纵然两人是亲生血亲,面对机缘也该按先来后到确认归属。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无人说得明白,只知道与那茫茫天道有些关联。

  现在玉生花千里迢迢而来,却在老柳树下遇到了刘知蝉。于是他只是稍稍思索,便将这份机缘拱手相让。

  “这份机缘是什么?”刘知蝉微微歪头,脸上却没有惊喜与意外的神色。虽然眼盲,但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感应。就仿佛隔着窗户纸去看某物的剪影或许会让人心生疑惑,但是当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一切也就清晰明了。

  玉生花微微笑起,他抬头看了看那高大的老柳树一眼。“时候未到,多说也无宜,你到时候自然就明了了。”

  塞北兴庆府。

  南城门外的修罗地狱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当时并没有人戒严百姓,于是不少路过行人都或远或近地看到了那场刺杀,还有那雪飞人头落的可怖景象。看到的人自然肝胆欲裂,逃回城里之后又向自己熟识之人添油加醋地讲述,到最后那南城门的一场厮杀已经从知命境界的对垒变成了数名圣人的博弈。

  对于百姓的不安,塞北王宫内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听之任之。在三日之后,王宫才张贴了告示,宣告观阳楼道姑刘知蝉妖言乱国修炼邪法,目前已经伏诛。对这个消息,市井百姓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即便不信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在闲暇之余发上几句牢骚而已。毕竟那道姑如何冤屈,百姓的日子还得过。

  相比市井之中的听之任之,朝堂上的波澜就要大一些。不少居住在塞北西城的商贾都会发现,那条贵胄府邸林立的龙门街最近一改幽静旧貌,变得无比热闹起来。无数老住户携着家眷,垂头丧气地离开。无数新人驾着马车,连那拉车的马都显得昂首挺胸。

  所有贵人们都知道,这塞北已经不是以前的塞北了。郡王与巴蜀云凰公主大婚,两国交好。可谁都明白,以郡王叶双城现在的模样,这塞北一郡其实大半都成了送给巴蜀的彩礼。

  自然也有忠义之人据理力争,不想塞北国祚旁落,可最后的结果就是城西那条龙门街无数大宅纷纷易主。现在的塞北朝堂,道家已然没有任何势力。大祭酒李鱼因病休养,不问政事,亲郡王一派就此分崩离析。左相唐无缺一步登天,党羽丰满。至于右相薛松林,则凭借叶孤峰的显贵和自己半步圣人的巅峰实力带着儒家人在朝堂之上苦苦支撑。

  今日的右相府意外迎来了安静的时候,往日总有儒家人回来右相府拜访。其实这些贵人在遇到更高的贵人时也如寻常百姓一样恐慌无助,于是不少儒家人都下意识想离薛松林近一些,这就类似抱团取暖的朴素心态。

  薛松林本人其实对于这样的状况也不堪其扰,他很明了此时儒家人悲观的心态。那些大小官员拜访自己背后的心思他也知道,无非是塞北郡当真变成佛门重地之后,希望自己这个半圣大儒能带着他们返回上阴学宫。

  对于这晦涩心思,薛松林看透了,却又说不得。毕竟人心本就晦暗不明,如果容不得一点污垢,那还如何在朝堂行事。但因为如此,薛松林才对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感到格外好奇。

  “你那天晚上通风报信,可算大逆不道。既然你那师姐都已经一剑立威,你为何不跟着她一起跑?你可知现在的兴庆府完全就是龙潭虎穴,你回来根本就是找死?”薛松林面带微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真实的好奇心。

  “因为师姐让我留下。”坐在薛松林对面,李方看起来不卑不亢。这个山上胆怯的小道士在一系列变故后终于将心中的怯弱打磨得一干二净,此时一颗道心澄澈通透。

  薛松林紧盯着李方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犹豫和恐惧。但最终他还是失败了,也因为这个,薛松林更加惊异。他轻哦了一声,开口说,“就因为这个?你可知道,你留在兴庆府,很可能会死无全尸。那孙昱窈连圣人子弟都敢杀,更何况你这个观阳楼的小喽啰?”

  “就因为这个。”李方平静地说。他年纪不大,此刻看来面容还有些稚嫩,那夜厮杀,此刻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伤口。此时伤势已经痊愈,但却留下一道一指长的疤痕。这疤痕让这年轻道人多了几分英武硬朗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眼前小道人的痴傻,薛松林笑得很开心。“你可真够愚。山上道人都似你这帮执拗,那还如何修得了长生大道?”薛松林说,

  “我师姐一句话便够了,反正我这天资,活再久也得不了道。”李方一脸平静,却是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玩笑话。

  玩笑话的效果不错,薛松林果然哈哈大笑。随后他的面色马上沉静下来,盯着李方的脸,说,“留下来便留下来,可你为何要来找我?”

  “是师姐的意思,她说你用得到我。”李方说。

  这下薛松林是真的有些无可奈叶,眼前的小道士似乎就是一根筋。无论自己如何试探打压,对他来说,只是师姐的吩咐就可以完全应付。不过郁闷归郁闷,有些事情该做还得做。

  “是有用得到的地方。现在兴庆府内道家势力已经分崩离析,这是孙昱窈想要的,却不是我想看到的。于是在近期我会在朝堂上争取一个国师之位,是塞北亲封的黄紫贵人。孙昱窈或许不愿意,但为了给那西羊郡知守观几分面子,她最终还是会答应。”

  “这黄紫贵人听起来风光,但其实就是个虚职,而且是个两面不讨好的活计。到时候孙昱窈把你当傀儡下人,道家方面觉得你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叛逆。虽说地位尊崇总还有些好处,但千夫所指却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说到这里,薛松林似乎有些口渴了,便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个位置,你敢做吗?”薛松林看着李方,开口询问。

  几乎没有犹豫,李方就点了点头。小道士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比起方才的沉稳的模样又更多了几分锋芒。“我敢。”李方说。

  这下薛松林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点头许诺,要他近日不要随意出门,等待自己的消息。之后简单交代两句,李方便起身离开了右相府邸。

  在李方走后,薛松林依然坐在会客偏厅的坐榻上。此时房间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身影从一侧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屏风那边没有门,可见此人自始至终都在屏风之后旁听。

  “原本以为那道姑只是借着天道垂青的观止眸,现在看来,却是我们这些人被天道垂青之事蒙蔽了眼睛。”薛松林眼看着屏风后那人在自己眼前坐下,自己在坐榻上喃喃自语,“现在看来,这刘知蝉身上最重之物不是那天道赠与的眼睛。而是那颗无瑕的玲珑心。”

  对于薛松林给予刘知蝉的非凡评价,那屏风后之人不置可否,他只是随手将李方用的茶杯放在一边,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你不开心?”薛松林看着那人,“你是当真想要那个女子?”

  “想要。”坐在薛松林对面的人正是叶孤峰,他并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那女子很好,给我大哥,我不愿意。”

  “可惜瞎了。”薛松林似真似假地感叹。

  叶孤峰皱了皱眉,开口回答,“瞎了也无妨。”

  这回答倒是出乎薛松林的预料,他盯着叶孤峰看了半天,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上阴学宫悉心培养的读书人。不过怎么看,薛松林终归看不穿叶孤峰的心。于是他不再纠结,只是开口问,“刘知蝉想要自己这个师弟留在兴庆府,这必然一步棋。你觉得,她最后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不重要。因为我们不得不帮她下棋。”叶孤峰回答。

  薛松林点点头,随即两人饮茶,不再言语。

  在百里外的秀水山,那山中绿柳村依旧与世无争。孙昱窈派出的人手大都在塞北西部的大漠里打转,却没人想到这瞎眼道姑不去寻求自己师父的庇护,反而越行越远。

  绿柳村的居民倒是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是觉得自己这小村子外人似乎多了些。先是来了一对夫妻,那女子长得着实美丽。后来又来了一个比女人都漂亮的俊美公子。

  而现在,村里有来人了。那人容貌比起前两位不算出众,着绿衣,腰间挂着一柄木剑。这来自三秦典狱司的执事陈铭法无奈看着眼前的小山村,出声感慨,“世事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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