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与巴蜀不死不休。如此情形我自然是怕的。”叶双城嬉皮笑脸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孙昱窈,仿佛刚才突兀攻击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但你说要杀我喜欢的人,我当真是忍不住要出手。”
红衣少女孙昱窈默默点头,随后开口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道姑。那我就真的更要早些杀了她。”说这话时孙昱窈神色淡然,仿佛要杀一人于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与平淡的语气不同,少女眼神中却充斥着浓烈的杀气。
“你可以试试今天我会不会杀了你。”叶双城冷冷地说,身上气机流转,一头白色苍狼浮现在他的身后。此时兴庆府西门正是热闹时候,但周围百姓却悄然从战场周边绕行,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这诡异对峙的一男一女。
面对叶双城的威胁,孙昱窈丝毫不惧。“虽然你是个痴情种子,但你也算得上是个好郡王。你不会杀我,因为你还是挺喜欢这塞北的。”孙昱窈笑眯眯地,她又迈一步,离叶双城更近了。“而且我境界虽比你低了两层楼,却从你手下逃生了。”孙昱窈继续说。
果然,随着少女言语,对面的年轻郡王默默地收手。他身上气机仿佛一条巨龙化为芥子潜入深坛,那只呼啸苍狼也不见了踪影。叶双城转头看着周围无视自己淡然走过的城内百姓,“你和梦河君见过面了。”
“那第五家的圣人要比你眼光好多了。他很喜欢本宫,还说想把他的儿子介绍给我。”孙昱窈笑道,脸上带着一丝骄傲神色,似乎被别的男人喜欢是一件很让她满足的事情。
叶双城颜色微变。梦河君的确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军中任职,坐镇塞北南疆。那片险地正是塞北与巴蜀交接的要道。若是第五家与巴蜀联亲,第五家在塞北形势则进退自如,甚至叶家随时要防备巴蜀大军挥师南上不会遇到任何阻拦的情况。
“你是怕了?”孙昱窈笑着问,她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叶双城看。在叶双城看来,孙昱窈与刘知蝉在某些方面倒是有些类似。同样的自信,还有那双永远不会回避他人眼神的目光。只是比起孙昱窈,刘知蝉的气质要更加淡然一些,也更惹人亲近。
“是有些怕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厌恶你。”叶双城没有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眼中满是寒意。
孙昱窈完全无视叶双城的杀意,她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像一只高傲的猫。“见你也见过了,聊也聊过了。我对你很满意,希望你以后不要让我失望。”孙昱窈如此说,身形却离叶双城远了一些。她和叶双城打了个照面就觉得足够了,现在只想着打道回府。
少女说完后不再犹豫,就这样转身走开。她没有如江湖高手那般腾跃而起,只是一路走一路看,仿佛是普通的外乡游客,就这么回了兴庆府。叶双城一直看着孙昱窈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才放松下来。此时周遭传来人声鼎沸的声音,往来的商贾农夫大都会好奇地看一眼这个立在管道正中的少年公子。在他们眼里,这个公子好像一直就在站在这里,又好像是从某个不知名的空间突然跳跃出来。
突然出现的孙昱窈打破了叶双城很多部署。今早他去武威后所在的宫殿请安,去时却发现自己的母后已经不在宫内。如此时刻,叶双城自然明白武威后消失去了哪里,所以他只想着能去学宫替刘知蝉解围。孙昱窈的出现不知是否有背后安排,只是无论如何,叶双城都已经被耽误了很多功夫。
心中有些急躁的叶双城快步去了学宫,到了门口却发现学宫门口安静得有些异常。叶双城知道自己的母后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刘知蝉上任,开始他有些担心刘知蝉会不会已经被算计得离开学宫了,后来叶双城又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道姑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
因为是微服私访,自然没有探子会找到叶双城报告情况,所以这个年轻郡王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子已经殴打了学宫祭酒。他就这么入了学宫,好不容易在冷清的学宫里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子。
“敢问兄台,这学宫内的士子都哪去了?怎的如此冷清?”叶双城恭敬去问。
眼前的士子出身寒门,并不是什么贵胄子弟。他不认得叶双城,故而对叶双城拉住自己的行为有些恼火。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对面的男子如此客气,这士子也只好耐着性子解答道:“学工士子都去了授业堂,今日新上任的女子祭酒将在那里开坛讲学。”
“那女子祭酒已经赴任了?”叶双城有些意外,莫非刘知蝉此行真的没有受到为难?
“已经赴任了。”年轻士子说道,随后他脸色变得有些精彩,“那女子祭酒当真不是善人。本来有儒家祭酒带着儒家士子堵门,阻其上任。但这女子与儒家士子吵了一架,还直接挥拳头把带头的儒家祭酒打了一顿。那老祭酒满脸是血,当真是可怜得很。”
叶双城一听就乐了,他倒是有些惋惜自己没有看到这出大戏了。随后他一把拽着那年轻士子,“既然是如此奇女子,我倒也想去听听她讲的学问。”
年轻士子有些不满叶双城逾越的举动,但到底没有发怒。他只是脸色稍微有些不满,随后跟叶双城同行去了学宫授业堂。
授业堂在塞北学宫的东边,占地数亩,其设计中高周低,以供学宫祭酒先生再次传道施教。授业堂就一个用途,也没有额外的陈设,所以格外宽阔。只是此时这座堂殿却显得有些拥挤,学宫内几乎所有士子都挤在这里。女子祭酒本就招人眼球,而且这女子还动手打了另外一个祭酒,两者相加让所有士子都对着女子祭酒心生好奇。
叶双城到的时候刘知蝉已经上台开讲,众多士子在旁聆听。很多士子就坐在过道上,还有一些都被挤到了授业堂的门口。
“让让,让一让!”叶双城伸手拨开前面挤着的士子,如游鱼一般往授业堂里面钻。他到底没忘记之前给自己带路士子的恩情,也强拉着他往前走。只是那士子一脸羞愧地看着前方的叶双城不守规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无论被强行带进来的年轻士子如何想,最后叶双城还是在一片怨声载道中进入了授业堂。这年轻郡王一抬头,刚好看到自己喜爱的女子在讲台之上。
“啧啧啧,好看!真的好看!”叶双城嘟囔着,满脸得意。看吧,那就是我喜欢的女子。她也喜欢我!
比起才来学宫时受到的阻碍,此时周边士子看刘知蝉的目光已经没了轻视。虽然才过去不久,但台上道姑学识的渊博却已经让他们心惊。刘知蝉很懒,懒到不愿意去修行。可她在山上十八年都是出世修行,无聊之下她能做的只是看书。如此十八年,就算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也依靠聪慧天资便观观阳楼藏书四万八千。
此次讲学像是这山上道姑对于塞北学宫的示好,但刘知蝉心中却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示威。她的师父刘午阳是一个圣人,但其实性子火爆,脾气着实说不上好。被这样的人言传身教,刘知蝉虽然看起来清冷,但其实脾气也大着呢。所以她才会在学宫门前打了人。可刘午阳也说过,用拳头打了是打了,在那之后却还要讲道理。
要告诉敌人,你打不过我,道理也讲不过我。
此时的刘知蝉便是在讲道理。她从自己最爱看的算经入手,讲到周易八卦,再将国事民生,最后讲到百家学说。观阳楼的藏书何等不凡,所以刘知蝉讲出的道理自然也高屋建瓴。而在这其中,刘知蝉还夹杂了圣人刘午阳的一些道理。这些道理夹杂在诸多书籍学识中很不显眼,但却让台下的道家士子眼神发光。
其实在叶双城一进门的时候,刘知蝉就看到了。那年轻郡王丝毫不守规矩,周围士子怨声载道,这在台上刘知蝉的眼里格外明显。她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笑了笑,却还是决定先讲道理讲完。
此次讲学用了不过半个时辰,随后刘知蝉似乎是累了,便戛然而止。她端起台上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个精光,目光扫过了台下的众多士子。
“我被任命为左祭酒时其实有些好奇,这左祭酒到底有多大的权力。于是我来之前随意找了个人问了问。”刘知蝉喝完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人告诉我,学宫左祭酒是仅次于大祭酒的官职。我手中的权力其实还不少。”
听道姑如此说,台下士子多少有些摸不到头脑。个别儒家士子脸色一变,心想着道姑打了人不算,莫非还要将张伦逐出学宫?儒家士子心里明白,作为学宫左祭酒,刘知蝉逐出张伦虽然有些难,到咬咬牙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与众多儒家士子心中的担忧不同,刘知蝉接下来的话并不是怒斥张伦。她默默将自己的目光投下,随后开口说,“我要在这塞北学宫新开一个学舍。三日后,我将亲自考核,通过者可以入新学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