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宫内汹涌而来的自然是塞北学宫的道家士子。这些士子对于刘知蝉的印象自然要好很多。虽然他们也因为耳读目染对女子入朝有些芥蒂,但对于这道家天道垂青之人,道家士子们还是有着天生的亲近。本来想着儒家人堵门只是要给一个下马威,可当道家士子过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些儒家读书人愤怒着摩拳擦掌的样子。
道家士子一看顿时愤怒起来,怎么?欺负我道家无人?竟然要当着我们的面打人?随后,道家士子们也不犹豫,就这样冲着儒家士子打了过去。塞北尊道,纵然在书卷气最浓的塞北学宫里,道家士子的数量也是最多的。如今学宫斗殴,自然没人敢用修为痛下杀手,所以人数众多的道家士子自然占据优势。
很快便有汹涌的人流冲刷过来,他们硬生生地将儒家士子挤开,然后两拨士子就这样打了起来!
“住手!住手!”祭酒张伦一看脸色都变了。他本意只是带士子来给这新进的左祭酒一个下马威。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抗旨不遵,要这刘知蝉一会入不了门。但是要这个道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眼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张伦的预计,学宫士子打架斗殴,这样的规模绝对会在第二天入了朝会。到时候自己这个带头人恐怕免不得迎接陛下的怒火,到时候自己被人拿住把柄,便是武威后也护不住他。
玉生花看着外面的动静也是目瞪口呆,他的确是要李方去搬救兵,但怎么能想到在种种巧合之下把事情激化成这副模样?现在玉生花已经暗暗嘀咕,等下回来就要李方封口,不要告诉外人是自己指使他去学宫道舍。
不过福祸相依,虽然事情闹大了,但这场斗殴却无声化解了刘知蝉遭遇的危机。玉生花正要去叫刘知蝉进来看戏,却看到那道姑正站在马车上整理道袍。只见刘知蝉把道袍裙摆系在腰间,然后又将两只袖子挽起,露出白藕一般的小臂。做完这些,刘知蝉就反身进了马车。
“你这是要做什么?”玉生花愕然看着刘知蝉进来,心中却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知蝉没有搭理玉生花,只是默默走来拿起案牍上的一只玉碗。这是方才玉生花喝热羹用的那只,那热羹玉生花喝了一半,还有一半就剩在碗里。刘知蝉就这样端着还有半碗羹汤的玉碗又走了出去。
“不会吧?!”玉生花身体一抖,连滚带爬地跟着刘知蝉出去。
玉生花一出来就看到刘知蝉站在马车上,高高举起那只玉碗。“停手!”玉生花大喊。但一切为时已晚,就在玉生花出声的一瞬间,刘知蝉已经将手里那只玉碗狠狠丢了出去!
因为剑皇配剑白玉京的缘故,刘知蝉已经踏入了修行之路,甚至因为天资太好就这样直接闻道。飞剑之道无非就是快准狠,现在的刘知蝉本能地将这样的诀窍用在了那只玉碗之上。就这样,裹挟了淡淡气机的玉碗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笔直的路线,甚至连碗中的羹汤都没有洒出来。然后,这只玉碗就这么狠狠砸在了学宫祭酒张伦的脑袋上。
“哎哟!”祭酒张伦还在努力阻止学子斗殴,突然觉得脑袋一痛。他下意识摸头却看到满手鲜血,低头一看却发现一只破碎的玉碗和一地羹汤。
“何人扔碗!”张伦恼怒大喊,心想这些学宫士子怎么连兵器都用上了。
玉生花远远见到那五十多岁的老夫子被一只玉碗砸破了头,还浇了一脑袋羹汤。这个玉家公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就看到刘知蝉已经从自己身边跑了出去。
“就是我!”刘知蝉平静说道,然后就这么踩着马车下士子的脑袋朝张伦冲了过去。
白衣飘飘,风姿卓绝。就连玉生花看到刘知蝉踩着士子脑袋飞奔的模样都要按赞一声好身法。没两步,刘知蝉就落到了张伦的面前。
这儒家祭酒还在努力找暗害自己的真凶,却看到面前多了一人。当张伦看清面前之人就是那观阳楼刘知蝉的时候,这个儒家祭酒面色一愣,一时反应不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刘知蝉也不准备给他反应的时间,下一刻,这道姑就已经举起拳头对着张伦的眼睛打了上去。
“哎呦!哇啊!打人啦!观阳楼刘知蝉打人啦!”张伦没有修为,被刘知蝉又是暗算又是偷袭,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痛苦呼喊。但刘知蝉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对着张伦一拳又一拳地打。
周围士子斗殴的喧闹声逐渐安静下来。方才刘知蝉是一路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跑过来的,自然也吸引到了士子们的注意力。最初被踩了脑袋的士子看到这山上道姑撸起袖子殴打学宫祭酒的场景后,一个个都长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一方停下,这些士子的对手们也意识到不对,随后更多的士子将目光投向了场中位置。随后越来越多士子停手,直到最后学宫南门一片寂静。所有士子长大嘴巴,愕然看着刘知蝉将那张伦打得惨叫连连。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刘知蝉一边打,嘴里还嘟囔着。其实她并不生气对方堵门,她只是不太喜欢红颜祸水这个词。因为刘知蝉十分不希望自己连累到那个男子,就算只是说说也不行。
无论起因和经过如何,但是当山上道姑撸起袖子殴打学宫祭酒之后,这场因为儒家士子堵门而起的闹剧就已经步入了尾声。最后还是李方和玉生花拦住了刘知蝉,随后几个儒家士子胆战心惊地把张伦拖走看医生。这个儒家祭酒走得时候满脸淤青,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绝对饱受皮肉之苦。
张伦被带走,刘知蝉这才停下手来。自始至终这个道姑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张伦被带走后她也不恼,只是默默将道袍整理规整。只不过此时的道袍多少有些褶皱,上面还溅上了一些张伦的血,这让刘知蝉多少有些狼狈。
道姑是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周围众多士子却没人真的觉得她狼狈。这些士子都呆呆看着刘知蝉,心情各异。儒家士子大都又惊又怒,心想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疯女人自己招惹来干嘛。而道家士子则一个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只觉得心情舒畅。
道家道子,朝廷第一个女子祭酒在上任第一天就撸袖子把儒家祭酒张伦打得满头是血。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学宫,然后传往学宫之外。若是叶双城听到了,肯定会拍手大笑,赞叹自己喜欢的女子果然生猛。这个年轻的郡王还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亲自在场去看看。
可叶双城现在并没法知道这个消息,因为这个年轻郡王在身着便服前往塞北学宫的路上被另外一个人拦了下来。
这个守在兴庆府北城门外的人是一个女子,她穿一身红色劲装,人面桃花。这样一个女子看起来自然是极美的,只是在叶双城眼里,那女子眉宇笑容间带着一丝刁蛮。这女子若是被李方或者玉生花看到,自然会脸色微变,因为她就是他们一行在金梧城主府遇到的那个孙姓少女。
孙姓少女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待到叶双城过来,她笑盈盈地背着手围着叶双城打量了好几圈。“你就是叶双城?”孙姓少女笑着问。
叶双城有些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这女子虽美,却让他感受到极大的压力。这孙姓少女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如象牙,其中仿佛有淡淡的烟气流转。叶双城明白,这孙姓少女年纪虽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体道大家,一个通过锻炼体魄直达登楼境界的天才高手。
眼见叶双城不回答,孙姓少女似乎有些不满,她皱眉瞪了叶双城一眼,“我问你话呢!”
叶双城皱眉,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郡的郡王竟然大白天的在外面闲逛。”孙姓少女轻笑一声,“不过我也不好说你,因为我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儿。”
自言自语完了,孙姓少女将满意地盯着叶双城,“登楼六境,你这夫君我倒也满意。我叫孙昱窈。”
“云澜体,你是巴蜀的那个孙家?”叶双城面对少女后退一步。
“是。”孙昱窈笑了笑,迈步又与叶双城近了一步。
“你也是王家子女,怎的这么不知羞?见人就叫夫君?”叶双城摇头,口中似是在嘲讽那少女。
“我喜欢,便叫了。”孙昱窈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怎么?你不满意当我孙家的女婿?”
“我有喜欢的人了。”叶双城也笑了,他又退了一步。
孙昱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双城,然后又进了一步。这一男一女在城门外已经一进一退数步,在旁人看来颇为诡异。那模样看来,似乎叶双城是个被流氓纠缠的弱女子,而孙昱窈则是准备强抢美女的绿林大盗。
“我知道你喜欢谁。”孙昱窈说,“那个山上的道姑嘛。我回头抽空将她杀了便是!”
下一刻一股磅礴气机如火山迸发一般汹涌而来,叶双城双眼骤然化为白色,一股巨力狠狠捶向了面前的红衣少女。
叶双城的骤然发难似乎出乎孙昱窈的意外,她的身体就这样被狠狠砸出,撞断了路边一颗数十年的大树。但随后这少女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衣服虽然破烂,但她肌肤却如宝玉般烁烁生辉。
“为了她你连巴蜀郡的公主都直接打?你就不怕我修为不够被你生生打死,到时候巴蜀与塞北不死不休?”孙昱窈咬牙笑了起来,眼神中分明带上了一丝凶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