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白天,时间虽说长,但也一晃就过去。
“春困秋乏夏无力”。
偶尔吹过的风,让人呼吸都觉得异常的舒畅,来到院子里,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树上已经没有了花,抬头看着天,夕阳如烟,秋千就那么一荡一荡的,荡着墨心云回想起不知从何说起的这些日子。
像是知道齐老爷寿元终了一样,那些白花在一夜间落尽。
整个齐府上空就如同秋日地面上密密盖住的一层霜,连空气都蒙着一层雾气,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好在齐向天早已接管了齐府的各项事务,总算是有条不紊的将齐老爷入了棺,下了葬。而齐府和茶庄也没有因为齐老爷的离去而带来大的动乱,只是齐向天却因此而忙碌了许久。
下葬的那一天,自己终于见到了齐清那个小子,倒是和齐向天有着相似的容颜,只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比齐向天更甚了几分。
虽然自己进齐府没多少日子,对于齐老爷,其实也没有见过几次,墨心云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只觉得是个很精明的老人家,其实他心里对于齐府明里暗里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自己在这些日子里,对于齐府的纠葛也算是弄明白了几分,身为齐家的儿媳妇……
儿媳妇?
想到这个词,墨心云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拉了拉袖口,遮住手上的那一块粉红,无奈的荡着秋千,抬起头望着天空。
天边的夕阳,把西边大半个天空都映的通红,像极了火焰。
“火烧云?”
墨心云看了看,心里嘀咕的念了一句。
“怎么还坐在这里?”沉稳却夹杂着疲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齐向天便一脚迈进了院子。
虽然脚步和平时一样,但是整个脸上,甚至是眼睛里都混合着一丝的倦色,右手拿着一本书,棕黑色的封皮落在墨心云的眼睛里,让人格外的熟悉。
墨心云的嘴角一笑,便是下了秋千,小跑的过去接下了他手中的书,摸着那微凉的字迹,墨心云想起了那天在书房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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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门顿时开了,墨心云一惊,手上拿着的书猛地掉在地上,脚步也往后一退,屁股顿时撞在了身后的桌子角上。
尖锐的疼痛从屁股那里传来,墨心云整个身子瞬间绷紧,一张小脸更是纠结在了一起,眼睛、鼻子、嘴巴皱着,因为疼痛更显得一抹苍白,等看到推门而进的齐向天,脸更是一下子耷拉下来,心里想着,自己这模样,唉!
相反,齐向天一推门,便看到一连纠结的墨心云,手还偷偷的摸着自己的屁股,那表情和动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逗笑有多逗笑。心里忍俊不住的想笑,但是脸上还是和平日里一样。
一拐一拐的绕过了桌子,墨心云轻轻的坐在椅子上,此刻,屁股上一阵阵的酥麻已经慢慢的消失了。
“你怎么在这?”齐向天一边带上门,一边好笑的问
听到这话,墨心云嘟囔一下嘴,暗地里嘀咕,难道我不能在这里么?人家磕疼了,看见了也不问问,不关心一下。
见墨心云低着头,齐向天轻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书,意外的看着封皮上的两个字《茶经》,诧异的翻了翻,居然看这种书?嘴里说道:“多看看书是好事,要来书房,也不用躲着我,随时都可以来”
墨心云撇了撇嘴,虽然心底里很想拿走这本书,可是看到齐向天那没啥表情的脸,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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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扭的看着手中的书,眼角却偷偷的瞥了一眼齐向天,仔细想想其实齐向天的心还是很细致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墨心云对着齐向天比划着。
“嗯,今天却是回来的早些。”看着墨心云两只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不知道为何,齐向天原本疲惫的心里莫名的泛起一阵暖意,嘴角也微微翘起,含笑的看这面前的可人儿,其实除了不会说话,墨心云真的算是一个暖心人。
“进去吧。”齐向天抬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很自然的进了屋子。
墨心云跟在齐向天身后半步,同样的进了屋。
“向天……”墨心云随意的翻了翻手中的书,又蹙着眉头将书合上,来来回回。
看着墨心云的模样,齐向天心里也是起了一圈的涟漪,墨心云头顶上那旋转的发圈,也旋转着齐向天的心思,还有这些天的琐事。
本来,齐夫人眼巴巴的盼着齐老爷可以在这次冲喜中活过来,谁知道适得其反,反而去了,心底里的那一股子郁闷始终无法散去。
于是,这就开始了对墨心云的挑三拣四,不是故意打算茶杯,说墨心云不稳重,就是故意为难她,让她去厨房做饭,好在墨心云以前在陈家也经常去厨房帮厨,否则还真抵不过这齐夫人的挑剔。
那小心用袖口遮起来的粉红,看的齐向天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其实这些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单是下人在闲聊时说的,或多或少的就进了自己的耳朵。
手上烫伤的这一块红,还是自己经过厨房亲眼看见的。只是墨心云要强的很,开始还是一片通红,后来水泡破开,又没有看大夫,所以才一直不得痊愈,好在玉琪机灵,找了些药敷上,这两天才好些。
自己也曾出面和齐夫人说过,怎么说墨心云现在也是自己的妻子,是齐府当家大少夫人,请给墨心云该有的一点尊重。
齐夫人听了这话,虽说面子上点了头,但是齐向天知道,齐夫人心里还是有些记恨。
或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最近这段时间里,齐夫人倒是少了些折腾,但是也不会正眼瞧着墨心云。
想到此,齐向天忍不住看向墨心云手上被遮住的烫伤,虽说不是很严重,但是当时肯定也是很疼的吧,墨心云却一句都没有吭声,这和自己印象中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印象中的大家闺秀应该是大方得体,温柔婉约,更应该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是眼前的墨心云虽然同样温柔,善解人意,可是性子却坚强,做起事来没有半分的拖沓。
“爹刚死,二娘心里还宽不了心,脾气不好,你……”说到此,齐向天也有些无奈,二娘那个脾气一直都是这样。
听到这话,墨心云心里才觉得有些暖和,刚有点失落的心,在这不经意间,被齐向天温暖。
摇了摇头,墨心云抬起头正对着齐向天,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是那一双微红的眸子却隐隐的有着一层水雾。
突然地,看着她,齐向天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后又落了下来,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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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晌午,天就突然暗下来,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被大朵大朵的乌云吞噬,如天黑了一样,和着刮起的风,吹打着院子的梨花树,开着的窗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猛然,一道光从眼前闪过,还来不及反映,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差点震破耳膜。
伞,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墨心云猛地站起来,扔下手里的书往外奔去。
“大少爷,这都到了六月了,要是这天,还这么下雨……”刘掌柜和齐向天站在齐府门前,顾不得自己身上被大雨淋湿的衣服,掏出怀里的帕子递给齐向天,随后双手有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仿佛只要这么拍着,这衣服就能拍干一样。
齐向天皱着眉头,接过刘掌柜的帕子,随意的往身上弹了几下,看着这天上倒下来的雨水,眼睛里满是担忧。
从五月上半个月起,这雨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着,本以为到月底就应该停了。可是今年的梅雨却和那女子的裹脚布一样,淅淅沥沥地下到了六月。这样一来,本该在五月采摘的春茶也没了影子,只能寄希望于这雨不要再下,否则一旦雨水过量,势必也要造成茶树被雨水淹没,今年的茶叶就再也不能采摘。
想到这里,齐向天想起去年在杭城时,茶庄老板们的话里透着信任:“齐家三代经营茶叶,齐老爷的信誉在这,茶叶好,送货快,价格公道。我们不找齐家拿货,还要去哪里?”
想起这些老主顾们的话,想起这些老主顾的眼神,齐向天更是从心里腾起一种烦躁和担忧。
这开春的第一笔茶叶,自己应该怎么办?北方茶庄的事情刚刚落下帷幕不久,真不希望这里出问题,要是那些人又开始乱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应付。
渐渐的,雨比刚才小了些,但是落在台阶上,清脆的声音没有半分改编,落下,然后将地面上的雨水,如花般的溅开。
“唉……”
“大少爷,要不,我去一趟杭城,和老主顾们好好商量一下,或许有其他办法……”刘掌柜自然也是知道,此事不能再拖。
齐向天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听着刘掌柜的话,语气里尽是承诺:“不行,爹爹刚走,我们就如此,就怕会失了信誉,容我在想想办法。而且要去杭城,也不是你去,是我去。
刘掌柜看着眼前的齐向天,心中也满是欣慰,齐府若是有这样一个掌舵人,是齐府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