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张氏不认识自己,急忙拿出一本画册。
“这是我女儿画的。她闲着没事,就练练书、画。画上有你的样子。”
张氏接过画册,画册上面画了许多好玩的场景,“您女儿?”看到画册上面果然有自己的模样,还挺像,——
是她和绿豆在张小九伎馆用鞋底打香香等坏女人的好玩场景。
张氏看了,想起那样事,暗笑笑,现在想想还觉得很过瘾。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是能看出来,这是学的褚遂良的《大字阴符经》的字体,当事人很努力的写道:
那天我和姐姐打那些坏女人,真的好开心。这都是托姐姐的福。如果有机会被姐姐救出伎馆,我要当姐姐的使女,做姐姐的帮手,以姐姐为榜样,努力学习姐姐身上别人永远数不完的优点。
“这是绿豆画的吗?”张氏看着画册,猛然想起。
妇人道:”是我家绿豆画的。“
”刚才您说绿豆是您女儿?可是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绿豆恨我。所以从来不肯轻易向外人提起我,也拒绝承认我和她的关系。她恨我把她卖到田正殿。可是不这样做,我又能怎么办呢。她爹是个酒鬼赌徒,死的时候,留下一屁股债,我一个女人家,哪有钱还债。要不是逼债的人逼得紧,声称要把绿豆卖到瓦子巷,我哪舍得卖她。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只是想让她有个活路,岂码有吃有穿……不曾想,田正殿的李四胡不是东西,处处虐打她,最后还把她卖到伎馆……绿豆啊,是娘害了你啊……”说着忍不住悲声。
张氏听了,道:“大娘,你也别哭了。我和绿豆挺好。找个机会把你的苦心对绿豆说的。那你到这里来?”
妇人答道:“我被逼债人卖到瓦子巷,人家嫌我太老,又卖到大户人家做苦工。近年家族里出了一位贤明的老爷,我们这些奴隶的待遇就好多了,岂码拿我们当一般下人待了。老爷家里是织丝绸的,叫我们过江去卖。说卖了丝,每人给我们几万文的抽丰,到时候小夫人求县夫人解救绿豆,我好用这些钱赎我家绿豆。我和其他人一起来的,管家带着。眼看汛期快来了,怕雨淋了布匹,生了霉就麻烦了,所以就近找一个避雨的客栈,等过了雨期再走。”
“原来是这样。”
“小夫人,管家呆会儿还要让我和其他人安顿这些布匹,雨说不准啥时候就来了,淋了雨可就麻烦了。”
“那您忙去吧。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这次妇人和其他下人,由管家亲自带队,足足拉了十车,每车一百匹布,共计一千匹。
以现在的丝价计算,这些上等丝绸,一匹便是二两银子。千匹算下来,便是二千两银子。
这些银子换成文,就是200万文。
在普通的人眼里,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一次性运那么多丝,肯定要承担风险。但是过江之后的诱惑更大。
大江以北,梁山泊为中心的许多州县,都有强盗作乱。
以海州张叔夜为代表的厢军,都将作战任务加入日程章程,演兵时,旗帜,军服等都要齐整,需要大量用丝。
这次许多商人就是看准了商机,大量运布渡江到江北。
“几位客官,我们店小,客人都住满了,给你们腾出这几间大房,已属不易,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安置这千匹丝绸了。还是到别家看看吧。”
“可是这附近就这一家客栈,再没有其他的了。叫我们上哪去。”
“唉,真是晦气。来之前找人看的天,算的是今年的汛期正常,本以为可以在汛期前正常过江,找到安身之处,谁曾想眼看要过江,却听到汛期提前的消息,困在这等荒村,只有这一个客栈,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几位客官,出门在外的人,你们也不容易。况且这布是替自家老爷运的,不能出差错。看现在这天,暴雨说来就来。这方圆几百里都是荒地,也就我们这一家客栈。这样吧,我们客栈后面有一片空地,我们可以帮你们找营造匠,营造几间临时的屋棚,用来储藏这些布匹。花不了几个钱的。”
“那就有劳小二哥了。”
“不过说好了,屋棚里的布你们要自己看着,丢了我们可不负责。”
“这样我们接受。那就有劳小二哥帮我们去请营造匠了。”
……
张氏只安心在客栈里休息,等汛期过后,雨后路干后再上路。
张氏无聊时,就拿出绿豆画的画册翻看。
感觉里面好多有趣的内容。
张氏躺在床上,窗户就在床边。
由于客栈离大江很近,隔着窗就能看到开阔的大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张氏看画册看得眼乏时,就望望窗外的江景。
江上有来往船只,小船,大型客船,形形色色,都有。
张氏突然来了兴趣,想找个小船,到江上玩玩。
张氏找飞哥哥,败子先生道:”岳飞出去练枪了。妹子,让我陪你,划船有什么好玩的?”
张氏道:”我们可以寻找芦苇丛。你也见过芦苇丛里常常有鸟进进出出的吧?芦苇丛里面可是有鸟蛋的。客栈里的伙食太单调,我们可以到那里找鸟蛋吃。”
“咦,这个主意不错。哈哈,今晚又有好吃的了。”
江边,一只小船抵岸,一个瞽了一目的老头,将撑船的竹篙放在船里,卷走裤腿,踩着浅水的江泥,把船系在岸边一棵歪脖树上。
“李老头,北面有战事,商人看到商机,那么多南方的富商乌泱乌泱地渡江,这都几天了,今天别说你又没劫住一个。”一位青年划着船过来,也将船拴好。说着拿出一包自己刚劫来的银子。
老头看看青年,苦丧着脸道:“今天倒载了不少商人,可是人家都是成群结队,我怕弄不过他们,没敢动。”
青年得意洋洋,拿着那包银子在空中颠来颠去:“你这都几天了,银子有那么难赚吗?今天我遇着的也是成群结队的,可是我把尖刀拿出来,只说一句’要钱要命‘,他们便乖乖把银子拿出来了。”
老头搐着嘴角道:”他娘的,拿老子年青时候的辉煌挖苦老子吗。你也配!要知道老子年轻时比你还辉煌,你这点小成绩算个屁。“
青年咋咋嘴:”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啊。“远远地去了。
老头坐在船上:”我就不信了。今天非要劫到银子不可。”
远远看到两个小孩走过来,看穿着,虽然不是商人,但是肯定不差钱。
“机会来了。这两个小孩我正好弄他们。“
老头从船上下来,笑迎道:”二位客官,要做船吗?”
败子先生道:“我们要找芦苇丛。你知道哪里有吗?”
老头道:“是找鸟蛋吧。”
“咦,挺懂行的嘛。你是本地人。那你对江面的路况一定很熟悉了。那跟着你的船走,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放心吧,二位爷,跟着我的船走,绝对的。”
败子先生先扶张氏上了船,随后自己上去。
老头随后解了船绳,上了船,站在船头,拿竹篙一撑,船便哗啦一声离了江面。
眼看一片芦苇丛浅地快到的时候,远远地能看见,老头突然停下手里的撑篙动作,不划了。
”老人家,你再划两下,离芦苇丛太远,我们过不去啊。“
老头突然扭过头,挤出笑:”你们还没给船钱呢。”
败子先生拿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一两银子,付船钱。
老头看着钱袋,眼里难掩贪婪之念,几乎要流出口水。
败子先生把钱递过去的时候,总感觉老头哪里不对劲。
老头得了一两银子,藏在身上,还盯着败子先生的钱袋看。
败子先生赶紧把钱袋捂好,质问道:’不是给你船钱了吗。你要干什么。”
老头嘿嘿一笑:‘你说我要干什么。“
败子先生恍然,原来是贼船。
老头一把抓住张氏,威胁败子先生道:”嘿嘿,只能怪你们倒霉,上了我的贼船。乖乖把那袋钱给我,不然我就把她丢到江里喂鱼。“
败子先生吃一惊,张氏突然被擒,也吓一跳。
”老头,有什么话咱可以好好说。要钱是吧,可以,这好办。这袋钱全给你,这总行了吧。”败子先生把钱袋丢过去,很配合,生怕妹子有什么闪失。老头捡起钱袋,找开钱袋,把银子数来数去,爱来爱去。喜不能禁。
将钱袋藏在身上之后:“我这就放了她。不是要去芦苇丛捡鸟蛋吗。我这就送你下去,有本事自己游过去捡吧。“
”老头,你想干什么!钱都给你了!“败子先生发现不对劲,”你……要干什么!住手!“急忙拿出济州南瓜子。
强盗都怕这个。
“老头,你看看这是什么!”
“你想耍什么花招,拿个破南瓜种吓——”
老头说到这里不敢说话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是……济州南瓜子……!”
立马吓破了胆。
“快点把人小心放到船里,有任何闪失,你就死定了。”
老头心里想着把张氏小心放回船里,可是早已吓破了胆,手一软,手里的张氏便不觉脱了手,滑到江里去了。
扑嗵一声。
呜噜呜噜。
张氏不会游戏,小手在江上乱拍,立马呛了几口水。
“救命救命。”
败子先生急了:”老不死的。都说给你钱了,你还赶尽杀绝,真卑鄙啊。“
”大爷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们。早知道你们那么有来头,打死我,我也不敢啊。千万别让农武财三位找我的麻烦啊。我也是为混口饭吃,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扯淡!快点下去给我救她。快!!!”
“大爷,我不会游泳啊。”
“什么?你放屁!你在江上划船,渔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大爷,我真的和您一样,不会游泳啊。要不然早就下去救了,我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摊上大事啊。可我根本不是渔民,只是附近的无业游民,因为听说最近许多商人过江,有财路,便扮成船家,想得些不义之财。”
“不会游泳,那你就下去好好学学。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好好学做人!去你的吧!“
败子先生把老头一把推下船,拿起船上的竹篙,伸过去递给张氏:‘妹子,我来救你了。快抓住他。”
“老板,……我……我……竹篙太滑……我抓不住……”
败子先生见张氏小手伸出江面都费力,不停发抖,脸色苍白,暗叫不好:“妹子溺水太久,已经没有力气了。”
再看时,张氏的脑袋已经开始沉底了。
过好久,才呜噜呜噜地从江底重新挣扎上来。
再不下去救,妹子就要淹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板,不要管我……不要!你会淹死的……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