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瞿昙抱着手炉有些疑惑,师沅离京他大概知道个原因,十六郎又是为着什么?况且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这个时候离京……
不过想想十六郎一直是个不拘礼数的性子,平日里的表现又着实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想来是看中了什么等不得,自己巴巴的赶着去了吧。
说到十六郎就又想起了十七郎,想当初十七郎大婚,那是何等的热闹,十七郎求娶一事更是让京中一众高门羡慕了很久,都说十七郎和郑家娘子最是相配,谁能想到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儿,前不久又听说郑氏跌了一跤,直接跌没了个孩子,十七郎三更半夜拼着被金吾卫抓到也要来望江楼拉着他喝酒,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他这个病人。
王瞿昙想到这儿叹了口气,他们皇家宗室里的这几个兄弟,真是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夕阳将沉,府衙门口的鸣冤鼓被人敲响,敲鼓的不是别人,正是文宋。
早有衙役进内通禀,师爷正在档案室中查看资料,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书页中夹着的一张纸片飘飘悠悠落下去,师爷弯腰将那张纸片捡起来看了一眼,问来人:“你没有看错?”
“没有。”衙役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文先生什么都没有说,只一个劲儿的敲鸣冤鼓,周围又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如今眼看着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先生你看……”
“将人带进来,”师爷低头想了想,“先带去偏厅,这个文宋大概有九成九的原因是为了纪可容之死来的,之前等了他那么久也不见人来,看来他是认定了纪可容之死内有冤情。”
“这吴府就不太平,不说先前捞上来的那具白骨,前些日子纪可容在池塘中淹死了,外面的人怀疑是吴府里的人下的死手,可今日吴员外在府里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难不成是吴二郎和吴夫人合力将吴员外也推下池塘了?”
师爷摆了摆手,“这些事情切莫再提,趁着这些日子,你安顿好家里,过些日子跟着我一起走。”
“我听先生的。”
“好了,你去让人把文宋带进偏厅,就说我稍后便到。”
来人应了一声才要走,忽然又听师爷叫住他,说:“对了,去把楚真人请来,他今日既然已经做了法,总要有些交代。”
“是。”
府衙里的衙役进到王五家客舍的时候,客舍内其他住宿的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衙役们,有人交头接耳,猜测这客舍中到底是谁犯了事儿。
“听说吴员外失踪了。”说话的是今日刚进城的人。
马上有人接口道:“早先他家那儿媳不知道什么原因淹死在了自家的池塘里,还是吴员外亲自报的案,住在吴府附近的人传的有模有样的,都说是吴员外想要强占儿媳,儿媳不从,还破口大骂,被恼羞成怒的吴员外按进了池塘里,活生生的淹死了。”
“竟然还有这事儿?那可是他儿媳啊,吴员外再怎么说也是个斯文人,怎么能……”
“谁说不是呢,可今儿吴家二郎又去府衙报案,说吴员外失踪了,你说这吴员外能去哪儿?难不成是杀了人实在是害怕,所以逃了?”
“可若是因为杀了人畏罪潜逃,吴员外为什么还要出面去报官?那岂不是贼喊捉贼?”
“没影儿的事儿呢,谁能知道?我听之前住在这屋子里的人说,再早先些的时候,吴府池塘里还捞出来过一具白骨呢!”
“这么邪乎?”
“这吴府是不是不干净啊,怎么净出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如今这城里城外都不怎么太平,他家儿媳还曾经失踪了个把月,半点消息都没有……”
楚折梅拿着一卷书在灯下正看着,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应了一声,走到门边。
门外站着两名衙役,楚折梅开门以后一愣,“二位这是……”
“师爷请先生去一趟府衙。”其中一人开口道。
楚折梅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马上就要宵禁了,他心中明白因着什么事,但面上仍旧是一派疑惑的模样,“这个时候去府衙?师爷可说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这……”那衙役迟疑了片刻,另一人快速接口答道,“师爷只说请楚真人去一趟,啊……刚刚有位文先生敲了鸣冤鼓,大概是和这件事有关吧。”
“师爷是只叫了我去,还是连着我那两位师弟师妹一起叫了?”
“只说了请楚真人。”
“既然是这样,容在下交代一番。”楚折梅这样说的时候看着门口的两名衙役笑了一声,“师爷应该没有说在下是那嫌犯吧?交代几句应该是在情理之中吧?”
衙役向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楚真人说笑了,楚真人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这眼看着就要宵禁了,还请楚真人快一些。”
“那是自然。”楚折梅应了一声,走到沈无方的房门口,敲了两下。
“师爷叫你现在就过去?”沈无方坐在椅子上,感到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等到明天再派人来叫你。”
“他这算盘打的也是好。”楚折梅感慨道。
“为什么这样说?”沈无方一脸的不解。
“宵禁以后很少有人能随意出入这些街区,若想趁着这个时候带个大活人出来,目标太大,如今吴员外失踪,金吾卫得了指令,定然巡查得更加严格,即便是我真的有什么动作,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成功。”
“你的意思是说……师爷知道你是个假的了?”
“也未必。”楚折梅说到这儿站起身,对沈无方说,“趁着如今还没到宵禁,你和阿桥去胡二哥客舍,那几个人应该在这四周留有人手,见你们过去,定然会叫住你们,之后你们就留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沈无方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若你折在里头,我想法子去救你。”
“你这话总让我疑心自己马上就要被投入大牢。”楚折梅轻笑一声,离开了房内。
“文先生口口声声说纪可容是被人害死的,仵作的验尸报告在下已经命人拿给先生了,纪可容是失足落水,身上并无伤痕。更何况……”师爷看了一眼文宋,语气沉下来,“当初纪可容一事也是在这公堂之上判下来的,纪可容跟了你,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转过第二天来,她就出现在了吴府?我还要疑心先生你对吴府颇有怨怼,故意将纪可容带去吴府行凶——”
“师爷这话着实让人不懂。”文宋冷笑一声,“我带着人去吴府行凶,吴府里的人难不成都是死人?难道就全都眼睁睁看着我将人扔进池塘,看着容娘活生生就被淹死?”
“那么你又如何证明纪可容就是被吴府中人害死的?且不说纪可容为何会出现在吴府,我派去询问吴府近邻的人刚刚的回话你也都听见了,他们都说宵禁之前并没有看到纪可容,既然宵禁以前没有看到纪可容,纪可容又确实出现在了吴府,那便是宵禁之后去的。”师爷将手上的东西重重地搁在桌案上,冷哼一声,“宵禁以后上街,想来也不是要做什么能见光的事。”
“师爷怎能随意污蔑人?”
“退一步说,”师爷缓和了口气,“若凶手是吴府中人,为何第二天发现纪可容尸体的时候,吴员外要亲自前来报案?”
“我知道先生这段日子处理这些琐事着实是累了,容娘之死……先生也确实查得尽心尽力,只是在下还是想请楚真人出面,召出容娘的魂魄来,容娘死的冤,若不能沉冤昭雪,便是去了底下,也是不安生的。”
师爷长叹了一声,“我早知你会这样说,已经着人去请楚真人了。”
文宋眼神一亮,向着师爷深深揖了一礼,“多谢先生。”
“王爷,人已经找到了。”
十六郎一把接过纸条,抖了几下,将纸条展开,放在灯下看,上面写着“王五家客舍”五个字,他抬头看向内监,“人就在这儿?”
内监点点头,“见过的人都说是个道姑打扮的人,大部分时间住在这家客舍,小十把这纸条递给我的时候说,他看见这位和一个人急匆匆地不知要去什么地方,这会儿应该已经跟着过去了。”
“不是楚折梅?”十六郎感到奇怪,“他们三个不是一直都在一处么?”
“楚折梅不知道为什么被两个衙役带去府衙了。”
十六郎将手上的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在桌上,“难不成是因为……楚折梅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