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楚折梅抬眼看向他。
沈无方捏着那块已经被熏得漆黑的东西反复看了半天,感慨道:“这东西叫离珠,以前是那些傀儡师们常用的东西,后来傀儡术式微,这东西也就失传了,不过今日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它,难道是上天觉得离珠是时候重现天日了?”
“离珠是做什么用的?”楚折梅又看了那东西两眼,“这东西被熏的跟焦炭似的,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看了几眼就说是离珠?你方才也说这离珠是失传了的东西,你难道还真能凭借这东西知道它的前世今生?”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沈无方撇撇嘴,“离珠确实是失传了,不过我曾经在锦堂的藏书室里看到过关于离珠的记载,也研究过一点,这东西的外形与离珠相似,你别看它现在看上去像是被熏成这般漆黑的样子,其实是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这个颜色,哪怕是被大火烧上那么七七四十九天,它也不会变色,也不会被烧成灰。”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楚折梅仍然是半信半疑。
“你不是说那天夜里你与阿桥不知为何就失去了意识么?”沈无方晃了晃手里的离珠,“想必就是因为它了。”
“你的意思是……离珠遇火能当迷香用?”
“差不多吧。”沈无方将离珠随手收起来,在厨房里绕了两圈,没看出什么门道,接着说道,“听说离珠原本是用来做牵引的,但若是使用不得其法,就会被内里散发的气味麻痹住神经,继而失去意识,我猜这个将离珠丢进火中的人应该也是知道这个说法,所以专门设了个局,又以离珠充当迷香,引人入局的。”沈无方说到这儿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声,“都说物以稀为贵,更何况又是离珠这么个在传说里的东西,那人竟然就舍得如此糟蹋,真是……”
楚折梅将信将疑,他从厨房里走出来,路过食案时看着食案上的残羹剩饭,默默地想,宅子里的人应该是突然离开的,若按着刚刚碰见的老妇人所说,纪可容是最后一个离开,那么在这之前,这座宅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宅子里的人会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在临近宵禁的时候出来,并且自此音讯全无?
这难道又是一桩“尹府君鬼魂作祟”?
韶安觉得自韩羽羽离开之后,外面对她这间屋子的看守加强了不少,先前就只有一个人,如今少说也有四五个,而且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有懈怠之色,如果说之前只是软禁,如今倒更像是囚禁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她被困在屋子里,半步也动不得,之前沈无方给她的那一点迷香已经被她用光了,然而就算还有剩余,她一个人对上外面的四五个也基本没有胜算,不能硬闯……那就只能智取,韶安看了看屋子,有些无奈的想,这屋子里一应事务应有尽有,她完全没有理由借着什么由头出去。
也不知道楚折梅他们如今怎样了,自从那天夜里她与楚折梅打过照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对方的消息,小南春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郎君们来此饮酒作诗,伶人们高歌奏乐,一切就都如从前。
门外忽然响起几声闷响,韶安一惊,从床上坐起身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有人接近了门口,夜里太静,能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韶安屏住呼吸,全身紧绷着,若是韩羽羽的人,那大可不必如此的偷偷摸摸,直接让外面的人开了门就是,但这时候来的人像是不敢惊动旁人,韶安忽然想起那时候他们三人去阿坤房中的事情,有些不安的想,难道是有人特地过来灭口?
她将一直压在枕下的匕首拿出来,将床边帷幔全部放下来,自己静伏在床边,是一个戒备的姿势。
进来的是两个人,韶安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平,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胳膊微微抬起,只等着那人掀帘的时候来一个致命一击,然后脚步声渐近,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桥?”
是楚折梅。
韶安将帷幔拉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见楚折梅和沈无方站在屋子内,“你们怎么来了?”她问。
“当然是来救你出去的。”沈无方笑眯眯的说,“没想到阿桥你的待遇还真不错,地势好,屋子也好,可比我们那地方好多了。”
“你们先前也是被关在这里吗?”韶安问。
“是啊,阿桥你都不知道,我们两个的遭遇可惨了——”
沈无方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折梅打断了话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先从这里出去,门口的守卫都已经晕了,只要我们不闹出什么动静,就不会有人发现。”
韶安在黑暗中穿上外衣,仍有些担忧地说:“我总觉得看守的不只是外面那几个人,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危险,眼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先出了这间屋子再说。”
“我好了,走吧。”韶安将匕首收好,三人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离开,韶安扫了一眼门口被迷晕了的看守,压低了声音说,“少了一个,待会儿要小心些。”
“往这边走。”楚折梅走在最前,韶安跟在他身后,沈无方断后,这一带没什么人来往,就连院子里的灯都比别处少,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屏息凝神在暗夜里穿行,忽然听见离着老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说了句什么,但因为离得远,再加上说话的人的呜咽,所以并没有听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楚折梅的脚步一顿,直觉告诉他那个人说的话一定会对他们有什么帮助,但是如果这时候折返回去,少不得会生出事端。
韶安倒是没什么犹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低声说:“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说。”
沈无方也跟上说道:“没错,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之前阿桥不是也说,门口看守的少了一个,要是在我们身后有个什么尾巴,这时候回去迎头撞上可就白忙活了。”
楚折梅点了点头,身后人声渐远,想来是那人已经被劝住了。
等出了小南春,三人钻入一条巷子里,沈无方才开口问道:“现在去哪儿?还去文宅吗?”
“你可还能坚持的住?”楚折梅忽然问韶安。
韶安点了点头,“现在去文宅也好,我也有个发现要告诉你们。”
“不去文宅。”楚折梅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然后说,“出城。”
“出城?”沈无方一惊,下意识扬起声调,然后又赶紧咳了一声,重新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既然城内暂时理不出个头绪,城外不是还出过一件事么,那件事定然是与城内的其中一起是有联系的,不如就趁着如今夜色正好,咱们悄悄的往城外去。”
沈无方看了一眼韶安,问:“阿桥觉得呢?”
韶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去吧。”沈无方无奈的抬了下眉毛,看向不远处,“反正现在无论是去哪里都要躲躲藏藏的,去哪里又都不安全,还不如拼一把往城外去,说不定还能猎个兔子山鸡什么的烤了吃。”
其实城外那座山里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当初的那一点踪迹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师爷当初着人将尸体带回来,周围的场景也都吩咐仵作记录了下来,那份记录他大致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好在那里虽然是从小路进城的必经之地,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走过的,之前他与沈无方去海棠村那次曾经在山那边转过几次,白天夜里都转过,然而那段时间并没有出过其他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阿坤……或者说是假扮做阿坤的人死了,文宋、纪可容还有文宋宅子里的那些仆从们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又都好像当初他刚进归宁城内的时候那样,有“尹府君鬼魂作祟”的可能。
他相信山那边一定还藏着些什么,否则当初他宿在客舍的时候,靛奴就不会对他讲那个奇奇怪怪的见闻,然而靛奴说的青面獠牙的鬼怪应该不是真的,但是被做成青面獠牙的面具倒是很有可能,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一个猜测,那个身份成谜不知是不是汪渺的人……
靛奴那天夜里看到的人,大概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