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路并不好走,三人在城内街道上穿梭,等到了城门一角,沈无方看着前方的岗哨,有些不安的问楚折梅:“从这儿真的能出城?”
楚折梅抬头向上看了看,回身对着沈无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从前总说自己轻功身法天下无双,如今就是检验你这句话的时候了。”
“什么……什么意思?”沈无方戒备的看了他一眼,提前打招呼道,“先说好啊,你要是想让我带着你上去,那你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楚折梅没理他,转而问韶安:“这墙壁上有那么几处能着力的地方,你能上去吗?”
韶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楚折梅所说的那些能着力的地方,不过是些砖缝,她大致估摸了一下,觉得可以,“你带了能借力的东西?”她问。
楚折梅点点头,摸出几支袖箭,“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用,如今这样也算是派上用场了。”说着他手上一扬,袖箭钉在砖缝中,“叮叮叮”几声融在暗夜里,岗哨那边离得远,并没有听到。
“若是在战乱时候,我真会怀疑你是那通敌叛国的细作。”沈无方看着卡在砖缝中的袖箭,感慨了一声。
“行了,我先上去,若是没什么问题,我会告诉你们。”楚折梅说着纵身踏上第一支袖箭,然后毫不停歇的再踏上第二支,第三支,等他登上城墙,俯身看向他们示意可以上来了。
韶安在前,沈无方断后,三人站在城墙上,楚折梅挥手丢出个什么东西打在方才的那些袖箭上,袖箭落回在地上,沈无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抓楚折梅的胳膊,“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是有袖箭做支撑,如今下去要怎么下?”
楚折梅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你从楼上下来都能平安无事,怎么换到这边就束手束脚的?”
沈无方清了清嗓子,“第一次翻城墙,有点紧张。”
楚折梅没再理会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道一声“快下来。”当先飘下了城墙。
十六郎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没有点灯,窗外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叫,他摸黑下地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洒在院中石板上,树木倒影在月色里摇曳,十六郎没工夫欣赏这些,轻轻推开院门走出去,外面就是山路,虽然经过一些修整,铺了些石板,上下有石阶,但山间小路弯弯曲曲,他顺着先前内监打探出来的路线一直往里面走,等走到了谢家的院子前,他又有些犹豫。
这就算是私闯内宅了,更何况是在夜里,然而有些事情猫抓一样落在他心里,若不能验证分明,他总觉得不安心。
院中屋子里还点着灯,但没有人出来走动,他慢慢接近正房,悄声蹲在窗下,凝神细听。
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听着像是谢窕身边的白芍。
他从前总去谢家,谢家十二郎与他交好,偶尔在闲谈间提到谢窕,用一种非常头疼的语气说自己又被这个妹妹给坑了,当时他听了只觉得好笑,还笑十二郎没出息,后来他自己也被谢窕坑了一回,才终于有些理解了十二郎的处境。这位谢家娘子,可与外界传的什么端庄守礼温婉娴静一点沾不上边,简直可以说成是个混世魔王。
这时候他蹲在窗下,听屋子里白芍不知对谁说了一句:“女郎若是一直没有找到,我们总不能一直就在白马寺中吧?司空都已经着人来问了好几回了,五郎他们也来看过几次,每次都被我们用女郎不能见风给挡回去,日子长了,谁还看不出来个端倪?更何况女郎一直这样不好,司空已经开始担心了,万一过些时候司空真的将顾司医他们请过来,到时候可就瞒不住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时候说话的是白露,“或许女郎是真的病重所以没法传出什么消息,这么些天过去了,除了传回来卢家九郎的死讯,女郎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女郎真的遭了什么不测,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消息了。你别担心,再说初五他们也是有本事的人,总不会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再等一等,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
十六郎在窗下听得心惊,卢九那件事一开始他是不信的,但是后面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卢家也派了人过去,他那会儿就觉得蹊跷,怎么卢九一失踪,谢窕就跟着病了,这时候他才大概理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谢窕多半就是被卢九劫走的。
卢九对谢窕的那点心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只是卢九自己看不透而已,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卢九的执念竟然会这么深,那样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偏执起来像个疯子,当初卢九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
屋子里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十六郎已经不在意了,他从院子里出来,急匆匆往自己那边走,他已经确定了谢窕不在白马寺,甚至也不在洛阳,既然卢九是在定州被发现的,那么……他就也去定州。
“就是这里了。”沈无方指着一处地方说道。
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丝毫当初留下的痕迹,就连曾经那一大滩血迹也因为一场雨变得看不出颜色,沈无方站在那里,有些不解的问楚折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这个时候你再来现场,能看出什么来?”
“嘘——”楚折梅蹲下身看着那片土地,问沈无方,“你当初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是冲着哪边倒的?”
“那边。”沈无方指了一个方向。
“面朝上还是朝下?”
“朝上。”
“心口中刀,他们应该已经打过照面了,那刀口你仔细看了没有?能不能看出是多大的刀?”
沈无方回忆了一阵子,说:“像是短刀或者是匕首那样,绝不是长刀,那伤口并没有透出去。”
楚折梅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对沈无方和韶安说道,“你们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他说完顺着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当初靛奴说过自己藏身的位置停下来,然后往事发之地看,他如今所站的位置地势有些低,往前看是一条坡路,再往前就是沈无方二人所站的地方,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他们的上半身。考虑到靛奴的身量没有自己高,他稍稍往下蹲身站立,然后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回走。
“你又看出什么了?”沈无方见他回来了,迎过去问。
“能在夜里关了城门之后还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旁边那些村子里的人,就是根本就活动在这山里的人,有件事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楚折梅顿了顿,接着说道,“从进城开始,总有人说这附近有山匪,可这么些天过去了,山匪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当初师爷也没有抽出人手去剿匪,临近的地方除了传出有人失踪以外,也并没有说哪里闹了山匪,那么这一股山匪后来去哪儿了?”
“总不会又是尹府君鬼魂作祟吧?”沈无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当初发现的那个汪渺,倒是很像被人劫了财务又杀害的样子。”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有一伙人故意伪装成山匪,就为了杀他?”
韶安看向四周,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这里可以说已经找不到丝毫线索,但若是有人要在这附近藏身……她想到刚刚沈无方指过的汪渺倒下的方向,信步往那个方向走了走。
那边的树木比别处多一些,但是并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她绕着树走了两圈,忽然树干上的一点凹痕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又在旁边的树干上找了找,除了那棵树以外,其它的树干上都没有那点凹痕。
“阿桥?你在那边可是发现了什么?”沈无方遥遥的向她这边问。
韶安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你们觉得这凹痕是做什么用的?”韶安指着树干上的凹痕道。
沈无方凑过去看了两眼,看向楚折梅,“你觉得呢?”
楚折梅也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
“其实单看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有了这个东西,大概就能解释出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凹痕了。”韶安从一旁拿过一个东西,楚折梅接过来摆弄了两下,又对着刚刚他们走过来的地方看了看,慢慢呵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沈无方依然是一头雾水,“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这是个简易的机关,或者说……这是一处障眼法。”楚折梅将那东西放在地上,对韶安说,“阿桥就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