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老板闻言一愣,陪着笑脸道:“实在是抱歉,是我看错了,之前文先生将几位介绍到这里,那是看得起在下,关照在下的生意,在下也必然是要尽心尽力,在下若是没有将几位招待好,岂不是在下的失职。”
沈无方摆摆手:“老板说的哪里话,我们不过是些跑江湖的,若不是老板和文先生关照,我们哪能住在这样好的客舍里。”
老板笑呵呵地向着他身后的楚折梅和韶安点头示意了一下,乐呵呵地告辞走了。
等老板走远了,沈无方看了楚折梅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见这时候没什么人来往,仍旧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老板说的话也是奇怪,从前我们也经常没怎么回来过,不是在府衙就是在文宋的宅子,或者就是去小南春,每次回到这边也没见这位老板如此殷切,今日这是怎么了?他总不会是巴巴的到后面挨个敲了我们的门吧?”
楚折梅沉吟半晌,边走边说:“先前我们去了哪里,不是告知过师爷,就是与文宋或是楚风见过面,这里面的人若是见过了我们,自然会清楚我们究竟在哪儿,但是这段时间我们虽然去了小南春,却也是被人关着或是看着,那韩羽羽防人防的跟个什么似的,哪里能让人走漏了风声。”
“所以你已经认定了这间客舍和客舍的老板都有问题了?”沈无方问。
“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楚折梅说到这儿有些头疼,“只是这老板如今已经有所察觉,那处密道还有花坛,目前怕是不太好查。”
“这事儿找师爷啊,让师爷找个什么由头封了客舍,具体怎么做就看他怎么安排不就好了?反正一开始你不就是故意设计让师爷主动与你合作?那师爷也是答应了我们的,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一定要帮我们安排妥当,如今这件事不就是需要师爷出面办的么?”
楚折梅摇头制止道:“如今谁也不可信,这位师爷……未必如我们当初所想。”
“什么?”沈无方刚刚扬起升调又猛地压下去,他又向着楚折梅的方向靠了靠,“你连师爷都怀疑?”
“如今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是绝对的可信,有件事我仍然觉得奇怪。”楚折梅说到这儿顿了顿,对二人说,“先回去,这里说不定也有尾巴。”
王五家客舍门外,阿谭看着已经走进去的楚折梅三人,问初五:“五哥,你说王妃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住在这家客舍里啊?”
“应该是吧。”初五有些不确定。
“那……我们是退了原来住着的客舍,换到这一家吗?”
初五摇了摇头,“我们贸然换客舍住,势必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况且我们如今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哪能住得起这样好的客舍?”
阿谭撇了撇嘴,抬胳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不是也有富得流油的道士?我们为什么偏偏要装那些穷道士?”
初九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八哥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忘了不成?有些地方穷的去得,富的可去不得。”
阿谭有些不服气,“可王妃他们如今出入的地方看起来可都跟穷字毫不沾边,不说小南春,那吴府大门你们也是见到了,可不是什么蓬门小户。”
初五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却成功让阿谭闭了嘴。
“既然已经得知王妃所住的地方,我们就先回去。”初五说完转身就走。
阿谭急急忙忙的跟出去,边走边问:“我们不在这附近观察观察吗?”
“这边自会有人跟着,你刚刚没听那位沈大夫说吗,他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你就算在这边一直等下去,也不见得能等出什么结果来。”初九抓着阿谭的胳膊大步流星跟着初五往回走,直走了老远,阿谭还在挣扎着要让初九将他松开。
沈无方进门之前留下一句“要出发叫我”,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自去睡觉了。
楚折梅和韶安对视一眼,说:“那我们也先各自好好休息吧。”
韶安点了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这一路一直在想先前楚折梅说过的话,但有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通,纪可容……为什么又去了吴府?
总不会是因为她记起自己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的身份来,觉得如此有愧于吴府,所以登门请罪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当初为什么又要不明不白的跟了文宋?即便是文宋为她置办了一场婚礼,但既无三书六礼,又无高堂在坐,哪里能算是正经的亲事?
那乞索儿说的拜访吴府的一男一女自然指的就是陈完和韩羽羽,这两个人几时与吴府有了交情?想他们当初还是一副什么人都不敢惊动的样子,况且以陈完的样貌,便是旁人不识,也能记住他的长相,可这么些天下来,周围的人干脆连见都没见过他,如今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抛开那些顾虑,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还有最开始登门的那位郎君,那又会是谁……
当初在清水镇上,韩羽羽用替身死遁,如今韩羽羽出现在归宁城内,又借了楚风的身份,既然存在替身……这让她不得不往死遁上联想,这次会是谁借着替身死遁?
这段时间的这几个死者均是发现的极为仓促,尹冰是在吃饭时候遇害,汪渺是在进城时候遇害,阿泰、阿坤……或者说是经人假扮的阿坤、纪可容,甚至是不知所踪的楚风,这些人都可以说得上是死的安安静静,失踪的也是安安静静,尤其是纪可容,在她失踪的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身影,那就好像是突然之间,这些事情发生的让人猝不及防。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还是楚折梅,官员遇害,天家自会令派官员前来查案,他一个江湖人,哪怕在江湖享誉盛名,也不至于能插手官府之间的事情,但他又是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查案?
如果方士是他的一层掩护身份,那么折梅山庄庄主的这个头衔,会不会也是一层掩饰?
既然沈无方当初能那么轻易就认出她与师沅的身份,是不是能够说明……楚折梅对洛阳城内的人一样也是了如指掌?
楚折梅……折梅山庄……楚……
韶安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她平缓过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当初师沅说过清水镇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结案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一个开始,而且那个葬身火海的十四娘与纪可容那么相像,十四娘的父亲能从清水镇一直寻到定州,难道会是那样凑巧?
更何况还有绕不开的陈完和韩羽羽,以及海棠村里那名车夫,他曾说自己在莆津做过学徒,他是因为做学徒的地方夜里炉子炸了,其他人全都因此丧命,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这才离开了莆津,重新回到村子里,而这时间好巧不巧正是当初清水镇上事发的时候。
她是第二次听到莆津这个地方,她第一次听到莆津这个地方也是在清水镇,那个万家的大儿子不知为什么也命丧在了火场,万家那孩子是在莆津做学徒,学烧瓷,平时一年半载也才回来一次,前段时间他刚刚回过家,按理说不会那样快就再回来一趟,而且莆津与清水镇离得并不远,万万不会出现夜里才回来的情况……
海棠村的车夫也是在莆津做学徒,他说夜里炉子炸了……万家大儿子是在夜里回来的……说不定这两个人是在同一个地方做学徒,都学的烧瓷。
炉子爆炸的动静一定不小,也许他们都是那场爆炸的幸存者,只是慌乱之中都只顾着逃命——
但是有件事还是说不清楚,瓷坊爆炸,火势一定很大,周围的人听到动静一定也会出来救火,不然火势蔓延到别处,不一定会损失多少,这样大的动静府衙必然也会出人,而且莆津毕竟也是一座城,有城便会有城门,像清水镇那样的地方都实施了宵禁,莆津总不会因为一场爆炸,就把城门给震开了吧?
这样的话……车夫和万家大郎又是怎么连夜出的城?他们不是应该作为证人听从府衙安排协同调查么?
或许……他们都知道内情,然后在什么人的帮助下一路逃出来……
那会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能令他们堂而皇之的劫持王府车驾,正大光明的带走朝中郡王,又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朝廷命官下手……
楚折梅……又是受命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