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对话还在继续,谢桥隐约听出是王大娘的儿子进山打猎的时候遇害,如今尸体还留在山中,如今天色大亮,大家要一起进山再确认一番。
谢桥穿戴整齐,推开门,问仍在院中的楚折梅:“楚先生这便要进山了吗?”
楚折梅点了点头。
“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山路不好走,你……”
“我应该能帮上忙。”她答得笃定。
楚折梅想了想,说:“也好,青奴去报官了,等府衙中派人过来也要好一阵子,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准备准备,这就进山。”
这时候已是深秋,山中凉意尤甚,楚折梅走在最前,谢桥与沈无方并排走在他身后,沈无方一路上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什么,谢桥有些好奇,问:“沈师兄在找什么?”
“啊……”沈无方收回目光,说,“我是在找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茅舍。”
“就算有也不会在这里。”楚折梅在前面说。
“你就这么肯定?”沈无方明显不信。
“你若是不信……那就接着找。”楚折梅说完没再说话,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路果然没再见到什么茅屋,沈无方有些挫败地说:“你怎么知道不会再有了?说起来我总觉得你有时候比我还更像江湖人一些,别看你平时奢华得很,真要是将你丢在什么荒山野岭,没准你还能过得更好。”
“楚师兄平日里很奢华吗?”
“不是很奢华。”沈无方顿了顿,接着说,“是非常奢华,极其奢华,奢华到让人嫉妒。”
“你少说些吧,留着力气等一会儿到了那两具尸体处让你说个够。”
二郎与阿平的死状很惨,二郎倒在屋外,面上都是伤痕,阿平倒在屋内,面上颈上同样都有伤,沈无方站在中间有些痛惜的闭了闭眼,“谁下的这么狠的手。”
他蹲下身先检查了一番二郎的尸体,二郎的颈骨全断了,想来是被人拧断的,但他的头上以及面上均有伤痕,像是曾与人打斗过。沈无方站起身往茅屋内走,到阿平身边慢慢蹲下去,也检查了一番,阿平的伤在左侧颈下以及右脑后面,致命的地方应该是颈上那一道。
“如何?”楚折梅走到他身边问。
沈无方摇了摇头,又问:“他们随身的东西可还在?”
“还好端端的放在屋中,而且他们还猎了头山猪。”楚折梅有些可惜的“哎”了一声,“那山猪若能带回去,除了留一些自家吃以外,剩下的卖出去能换好多东西呢。”
“会不会是因为分赃不均所以便大打出手?”沈无方忽然问。
“应该不会。”楚折梅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沈无方偏过头去看着楚折梅,问。
“什么事?”
“青奴明明已经去报官了,你为什么还要提前上山来看这两具尸体?”
楚折梅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说:“你忘了我是以什么身份来的么?”
“你该不会……”沈无方也站起来,顺带抻了个懒腰,“但你有什么头绪吗?你难道还要像上次那样,对着一副白骨说,白骨怕生,所以要等你安抚一番之后才能问清原委?”
“你不觉得青奴有问题吗?”楚折梅忽然问。
“青奴?”沈无方一脸不解地问,“青奴有什么问题?”
“直觉告诉我……青奴与这件事有关。”
沈无方翻了个白眼,“直觉,直觉还告诉我文宋有问题呢,但是证据呢?没有证据的事,单凭你空口白牙上下嘴唇那么一碰,谁会信?”
“你忘了我是谁了?”楚折梅一挑眉,“昨天夜里我们进山的时候,青奴虽然非常配合我们,但是他当时的举动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我问你,假如让你在夜间寻人,见到地上伏着的人以后,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看看人是死是活?”沈无方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先蹲下去看看这人是死是活,然后再照一照他的脸,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楚折梅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那么你回想一下,昨夜青奴看到人以后是什么反应?”
沈无方闻言仔细回想了一番,昨天夜里自己与楚折梅还在搜寻的时候,青奴在另一处也举着火把四处看着,然后好像忽然之间就听见他一声惊呼,紧接着便跑过来将楚折梅拉了过去——
最初他们只当是山间发生了命案,但是青奴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们这地上躺着的人就是二郎和阿平,说他们被人杀了,他们凑近了举火照着细看,才发现这两人身上皆是有伤……
“青奴连看都没有看,怎么就能在第一时间那么肯定他看见的是两个死人……”沈无方回想起来只觉得奇怪,“我们当时相隔并不远,我没有看到他有先检查什么的样子。”
“所以……”楚折梅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这样的话你还觉得青奴与此事无关吗?”
“你说的不无道理……谢桥?”沈无方眼角余光瞥见谢桥一直站在两具尸体中间,好像在思考什么,他走过去站到谢桥身侧,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师兄,你觉得这两个人——”她先指了一下屋外的二郎,后指了指屋内的阿平,“是怎么死的?”
“我觉得啊……”沈无方苦笑了两声,“这我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发现吗?”
“阿桥是有什么发现吗?”楚折梅闻声走过来。
谢桥点了点头,但有些不确定的说:“我只是猜测……”
“有些真相在最初的时候就是靠猜测得出的呢,阿桥你先说说。”楚折梅温言说道。
谢桥正要说话,忽然听沈无方“咦”了一声,她偏头看过去,见沈无方看着一处地方,对他们说:“青奴动作够快,师爷动作也够快,阿桥你先别说了,府衙的人来了。”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谢桥,“阿桥这称呼不错,叫着还挺顺口。”
谢桥也笑了一下,眼见着从他们过来的地方另有一队人走上来,她看向楚折梅,问:“我们是就在这里等吗?”
楚折梅点点头:“你的那些猜测先不要说,先看看师爷怎么判断。”
“好。”
师爷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两圈,前些日子先是从吴府捞出一副白骨,第二天又从城外的山间带回来一具死尸,才清净了没几天,一大早又有人来报案说海棠村外的山里又发现了两具尸体,报案的人一口一个尹府君又出来作祟了,气得他简直想将报案的人打上几板子 ,看他还胡说——
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带上仵作和一众衙役赶了过来,才转了个弯,就看见茅舍那边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熟人。
“楚先生,沈先生。”师爷心中一喜,紧走了几步来到三人近前,刚要说话,忽然见另一人是个陌生女子,张了张口,问,“这位是……”
“这位是在下的师妹,昨日刚巧云游路过此地,原是打算休息一日,师兄妹间叙叙旧便告辞离去的,如今听说这里出了事,便也没急着走,毕竟人命关天……”楚折梅说到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示意师爷看向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这两人自我们发现以后便没有挪动他们,先生请看,这便是凶案现场了。”
师爷没再细问,但心中微微犯起了嘀咕,怎么偏偏就这么巧,云游到了海棠村?还就这样赶巧的碰上了凶案?
他这样想过以后冲着仵作招了招手,“你来看看。”
仵作走过去查验了一番,将结果粗略的记下来,交给师爷,说:“看这二人的情形,屋外的那个大概是被屋内的杀死的,屋中之人应该是自杀。”
师爷抽了口气,问引路的青奴,“这两人你可识得?”
青奴答得诚惶诚恐:“认得的,屋外的是村里王大娘家的小郎君,屋里的是我的一个远房兄弟阿平。”
“他二人可曾结下过什么仇怨?”师爷问。
青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曾经见他们因为什么事情争吵过,不过我私底下问阿平的时候他又什么都没说,只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会摆平。如今看这情形……说不定是旧事重提,两人在冲动之下动了手。”
“先将这两具尸体带回府衙,再叫王大娘一起过来问话。”师爷说完朝身后衙役挥了挥手,自有人上前将青奴带走,另有人去海棠村将王大娘带去府衙,师爷等余下的人将现场勘验完毕,对楚折梅说,“楚先生可有什么高论?还有……这二人应是新死,沈先生可能看出他们生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今人多眼杂,先生请先稍安勿躁,我们确实有些事情要对先生说,但如今……还不是时候。”楚折梅温温和和的开口,“先生请先回城,还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请说。”
“等先生问过了话,还请找个理由将青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