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是这样回答我的。“伤风败俗。”
发生了这种事一定是我对对方做了什么,可我也没办法啊,学生爱跑办公室,我也不能拒绝不是?哪知道他能把寻常的关心当作其他的。
早知道应该把周延东看gv的事给家长坦白的。
我问陈明。“我怎么回他短信?”
“不回。保持距离。”
“我觉得吧……”
陈明瞬间黑脸。
行,我投降,都听你的。
下午语文上的这一课是《爱莲说》,文章里面“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千古传诵。内容很简单,主要赞颂了莲花的气节,上升到作者周敦颐对理想社会的向往。
讲解投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专心。
我步履铿锵的走过去,把一个走神的学生点起来。
“你把我刚刚说的话翻译一遍。”
该学生站起来,一头黑发挑染了一撮绿色。
我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老师。”
周延东举手,我用余光瞥了眼。然后示意站起来的学生坐下,继续讲课。
接着我看到周延东默默放下举起的手。
后来隔壁老王王老师跑过来跟我聊天,提起了周延东。说什么成绩下滑严重,态度不专。
我还说他多虑了,不还没到月考吗?他这个初二教物理的老师操心真多。
王老师无奈的摆摆手。“不信算了。”
晚上和老师们聚餐,得到了个消息:学校建的教师宿舍空出了几个位置,老师们都在讨论如何在月考上大展身手。
我和陈明早有了爱巢,宿舍这事我自然插不上手,唯有默默的吃饭。
说话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立过中考单科状元的几个人。我侧耳旁听他们所说的教学心得,都忘了扒饭。
似乎也没有关心我这个兼职老师,我坐的位置离所有对话的人都远,杵在桌子角落那。
我正起劲听呢,周雅琳突然没头绪的问:“蓝老师有何高见?”
我就跟那天晚上陈明玩我手机一样,心虚的紧。
“我让学生把前面做的题复习复习。”
所有人都没吭声,莫不是我这方法老土的没有实意?要不要说点什么完善一下?嘴皮子刚动,几个老师又继续热烈讨论。这里面的话题无非多加了我刚刚的随口之言。
半夜睡觉的时候,我忽然醒了。就想起来作业批改的一个小错误,没啥大问题。
陈明躺在旁边醒都没醒,我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把台灯打开。
凌晨五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早自习。云层稍稍透出点亮光,我晃了晃头开始改作业。
床上一阵窸窣的声音,人翻了个身。我松了气,轻手把作业摊开。
我布置的考前作文,题目自拟,文体不限,目的让学生月考前练练手。
眼前的一段字让我石化了。
老师,你不喜欢花吗?你要是不说,我明天还送你花哈?
我默默看着这黑色签字笔写出的字,翻开前面的署名。
周延东。
三个字,我的眼里,很刺眼。
从发短信到现在明目张胆。
我不知道盯着这一段字看了多久,直到陈明醒来给我身上披了衣服。
“陈明。”我望着他,泪眼汪汪。
“蓝南明你胆子大了啊!”他低吼道:“起来这么早!”
逼得我把眼泪收了回去。
一大清早,我吃的陈明做的面条差点要吐出来。
办公桌上三分之二放着书、卷子、电脑,三分之一靠前的位置躺着一束玫瑰花。我目测数了数,十一朵。
王老师进来的时候,我赶紧用我这清瘦的身板挡住了书桌。
“那个上次欠你一节课,你现在就去上吧?”他端着杯水,甚是惬意。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今天是没课的,把资料一放就能回家的。
王老师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我这不告诉你了?行了,赶紧去!还有两分钟打铃。”
我顿了顿,菜鸟级非人的待遇召唤出来了。
有点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出门的时候周雅琳叫了我一声。
我没理她。
周雅琳问王老师。“王老师,蓝老师怎么了?”
“我欠他一节课,他去上课了。”
“哦哦,我今天给他拿了几本书。”说着把书摸了出来,两本考编真题押题。
王老师点点头。“还有几天就考试了吧?”
“下个星期。”周雅琳站在旁边,看到了桌子上的花。
王老师鼓励道:“加油。”
这手里的书压在卷子上也不是,作业上也不是。周雅琳为难不知放哪可好。“这教师节都过了,咋还有花放在桌子上了?”
“也是,放这占位置。”王老师把玫瑰花往垃圾桶一扔,给办公桌腾出了位置,笑嘻嘻的把周雅琳手里的资料放在了空地。
作业上课时候就发了,挑了几篇写得好的作了点评和朗读,一节课就完成了。
“老师!”熟悉的声音听得我身形一震,这一脸泛着闪光的可怜样明显是为了作业的事。
唯独周延东的作文我没改。
现在这位始作俑者还敢过来找我,我看他手里拿着本子,傻站了蛮久。
“你跟我过来。”我需要坐下来好好跟他谈谈。
“老师。”
“你作业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有点恼火。
满篇的问候,还有告白。看他那本子,我还以为就一小页,难为他每一面都写了不同的话。收到这些东西的我并没感到舒服,只有压抑和无语。
“对不起老师。”
咦,现在道歉又是什么鬼?
算了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以后别搞这些了,好好学习。”我好意提醒他。
周延东闷不吭声,也就当默认了我的意思。
我也不晓得接下来说什么好,刚好手机响了。
是章敏。
我还正愁这个点上完课没事干。
当着周延东的面把电话接了。“怎么了?”
“小猫死了。”
如果她不提,我都要忘了在大树荫底下捡到的那只被我还是陈明当作鸡的丑猫。似乎章敏听来的幽幽的陈述语气,激得我心里一酸。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周延东还没走,我挂了电话,交待他去上课。
细想来,我当时的做法还是太疏忽了。我不在乎周延东小孩子的感情,却忘了站在他的角度,他的感情就是成熟的,就是对的。恰恰我的反应于他,是最瞧不起的做法。
他在我走后,看到我办公室的仙人掌,垃圾桶的玫瑰花。
章敏抱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小猫的尸体。章敏说:“这猫在咱们手上也活了几年。”
换种说法,遇不到我,这丑猫可能死的更快。
我们在树底下一起把猫埋了。
说起来好笑,我居然流泪了。章敏这个小女生都哭,我竟然哭了。我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毕业两年,一些东西都在消失。比如学校,比如丑猫。
章敏把沙土捧在手里,在指缝间倒来倒去。她问我:“你和陈明……最近咋样?”
“老样子,在一起打打闹闹的。”
章敏手里的土“扑哧”拍在地上。“我遇到一些事情。”
我的回答。“我也是。”
章敏笑了。“你先说。”
“学生喜欢我。”
“嗯。”
不是我炫耀,哎呀!不是你认为的那种简单的。“我说得不是那种喜欢,我说得是爱情,还是个男学生。”
“我要不要给伯母说一声,伯母肯定特别喜欢这个消息。”她说着说着嘿嘿笑了。
“我都快疯了,你还开玩笑。”气得我炸毛了。
章敏盯着我,认真的问我。
“那你和陈明在一起幸福吗?”
树下阴影烙印在脚趾,我发了会儿呆。“嗯,幸福。”
我转过头。“该你说了。”
“你老实告诉我,在陈明之前你喜欢男人吗?”
“应该……”我沿着碎石沙土的边缘,手指慢慢收在膝盖。“不是的。”
“那怎么遇到陈明就……”
“我也不知道,就……喜欢呗。”我不好意思一笑。“这种话我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面说。”
“噢~行吧。”无可厚非,回到正题,她问我:“你学生的事,准备怎么搞?”
“你不说我都忘了。”自然是拒绝,但怎么拒绝是个难题。“不知道。”
“那你想拒绝吗?”她问我。
“当然要拒绝啊。”我不假思索的说。
一个小我差不多差不多十岁,都改叫我叔叔的孩子,怎么可能?
“那你就拒绝啊。”
我:“……”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啊,不然我会问你?”
“你告诉陈明没?”
“没,我不敢,我怕他剥了我的皮。”
章敏那表情似乎在说,从没见过我这么怕一个人。她双手后背撑在地上,头往后仰。“你申请调班吧?不到这个班教了。”
我终于茅塞顿开,双脚蹬起来。“好主意。”